
作者:三毛
出版社:皇冠
初版年: 1976 年
再版年:2021年
Hi 你好我是Juju~
久仰三毛在撒哈拉沙漠的故事,但一直沒有立刻想讀的欲望。
一直到自己將去摩洛哥旅行,因為會進入撒哈拉沙漠而又想起了三毛的書,趕快在啟程前買來讀!
買的是《撒哈拉歲月》,研究後才發現原來最初版其實是《撒哈拉的故事》,《撒哈拉歲月》是以舊版《撒哈拉的故事》為主收錄了三毛住在撒哈拉沙漠時的故事。
我的摩洛哥旅遊心得
文字版:城市觀察系列 – 🇲🇦摩洛哥馬拉喀什
影片版:魔幻摩洛哥旅遊 🇲🇦
在讀這本書之前就聽過三毛這位作家,我想像的三毛是一位很唯美、靜靜的、怪怪的、帶有文青風格的女生。
開始讀《撒哈拉歲月》後,立刻發現她跟我原本想像的完全不同!
她好頑皮,完全不是靜靜的文青,甚至更像帥氣的女英雄XD
我很喜歡讀這本書,讀起來很有趣,像搭乘時光機抵達民國六十幾年的西屬撒哈拉,透過三毛以第一人稱視角體驗她體驗到的。
透過三毛生動的描述除了可以像親眼看見般想像當時西屬撒哈拉的人文風情,也能感受三毛的內心世界。
看著三毛與西班牙老公荷西的生活,覺得他倆都是浪漫且活在當下的人。
這篇心得節錄了些我喜歡的部分,分成以下幾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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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撒哈拉威人
2. 撒哈拉沙漠
3. 老公荷西
4. 小鎮生活
5. 三毛自己
撒哈拉威人
撒哈拉威人就是住在撒哈拉沙漠中的民族。
看三毛的描述,皮色淺色、眼睛大輪廓深,我猜是長得像中東人的北非白種人。
事後我見到房東,他是警察,說得一口好西班牙文,我對他說:「您的太太十分美麗。」
他回答說:「奇怪,我太太沒去看妳啊!」
「那麼,那個胖胖的美麗女子是誰?」
「啊!那是我的大女兒姑卡,她才十歲。」
我大吃一驚,呆呆的望著他。
姑卡長得很成熟,看上去大約三十歲了,我真不相信。
「小姐,妳大約十多歲吧?可以跟我女兒做個朋友。」
我不好意思的抓抓頭,不知怎麼告訴房東自己的年齡。
後來我跟姑卡熟了,我問她:「姑卡,妳真的只有十歲?」
她說:「什麼歲?」
「妳,妳幾歲?」
她說:「我不知道啦!我只會數到十個手指,我們女人不管自己幾歲,我爸爸才知道我幾歲。」
後來我發覺,不但姑卡不知自己幾歲,她的媽媽,我的鄰居婦女都不會數目,也不關心自己的年齡,她們只關心自己胖不胖,胖就是美人,管她老不老。
—節錄於《平沙漠漠夜帶刀》
覺得撒哈拉威人的女人活得好浪漫喔~
完全不管自己的年齡,只在意自己有沒有符合美的定義。
「我站著好了,謝謝!」看看那一片如泥漿似的溼地,不是怕燙也實在坐不下去。
我看見每一個女人都用一片小石頭沾著水,在刮自己身體,每刮一下,身上就出現一條黑黑的漿汁的污垢,她們不用肥皂,也不太用水,要刮得全身的髒都鬆了,才用水沖。
「四年了,我四年沒有洗澡,住哈伊麻,很遠、很遠的沙漠──」一個女人笑嘻嘻的對我說,「哈伊麻」意思是帳篷。
她對我說話時我就不吸氣。
她將水桶舉到頭上沖下去,隔著霧氣,我看見她沖下來的黑漿水慢慢淹過我清潔的光腳,我胃裏一陣翻騰,咬住下唇站著不動。
「妳怎麼不洗,石頭借給妳刮。」她好心的將石頭給我。
「我不髒,我在家裏洗過了。」
—節錄於《沙漠觀浴記》
我習慣了看木乃伊似包裹著的女人,現在突然看見她們全裸的身體是那麼的胖大,實在令人觸目心驚,真是浴場現形,比較之下,我好似一根長在大胖乳牛身邊的細狗尾巴草,黯然失色。
—節錄於《沙漠觀浴記》
想像那個垢的畫面… 真的好可怕…
但沙漠這種缺水的地方也確實不可能三不五時洗澡。
我們今年初去撒哈拉沙漠住的那晚也是不方便洗頭,不過我們是因為帳篷沒辦法供應吹風機用電的關係。
吹了一下午的風沙就讓我超想洗頭了!
撒哈拉威人真是厲害可以四年不洗,可能習慣了吧。
落了地,荷西叫我不要出聲,一看原來有三五個全裸的撒哈拉威女人在提海水。
這些女人將水桶內的海水提到沙灘上,倒入一個很大的罐子內,這個罐子的下面有一條皮帶管可以通水。
一個女人半躺在沙灘上,另外一個將皮帶管塞進她體內,如同灌腸一樣,同時將罐子提在手裏,水經過管子流到她腸子裏去。
水流光了一個大罐子,旁邊的女人又倒了一罐海水,繼續去灌躺著的女人,三次灌下去,那個女人忍不住呻吟起來,接著又再灌一大桶水,她開始尖叫起來,好似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我們在石塊後面看得心驚膽裂。
這條皮帶管終於拉出來了,又插進另外一個女人的肚內清洗,而這邊這個已經被灌足了水的女人,又在被口內灌水。
據「泉」那個老闆娘說,這樣一天要洗內部三次,一共洗七天才完畢,真是名副其實的春季大掃除,一個人的體內居然容得下那麼多的水,也真是不可思議。
過了不久,這個灌足了水的女人蹣跚爬起來,慢慢往我們的方向走來。
她蹲在沙地上開始排泄,肚內瀉出了無數的髒東西,瀉了一堆,她馬上退後幾步,再瀉,同時用手抓著沙子將她面前瀉的糞便蓋起來,這樣一面瀉,一面埋,瀉了十幾堆還沒有停。
等這個女人蹲在那裏突然唱起歌時,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特笑起來,她當時的情景非常滑稽,令人忍不住要笑。
荷西跳上來捂我的嘴,可是已經太遲了。
—節錄於《沙漠觀浴記》
這更可怕耶… 我真的是要嚇歪了!!
人真的需要這樣洗嗎><
「好,下面我來猜。你去年將父親這筆錢帶去阿爾及利亞買貨,要運回撒哈拉來賣,結果貨沒有買成,娶了照片上的沙伊達,錢送給了她,你就回來了,她始終沒有來。我講的對不對?」 一個很簡單拆白黨的故事。
「對,都猜對了,妳怎麼像看見一樣?」他居然因為被我猜中了,有點高興。
「你真不明白?」我張大了眼睛,奇怪得不得了。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肯來這裏,所以我拜託妳一定要寫信給她,告訴她,我──我──」他情緒突然很激動,用手托住了頭。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他喃喃的說。
我趕快將視線轉開去,看見這個老實木訥的人這麼真情流露,我心裏受到了很大的感動。
從第一次見到他時開始,他身上一直靜靜的散發著一種很孤苦的悲戚感,就好像舊俄時代小說裏的那些忍受著極大苦難的人一樣。
「來吧,來寫信,我現在有空。」我打起精神來說。
過了很久一陣,有一次我開信箱,裏面有我幾封信,還有一張郵局辦公室的通知單,叫我去一趟。
「是什麼東西?」我問郵局的人。
「一封掛號信,妳的郵箱,給一個什麼沙侖──哈米達,是妳的朋友,還是寄錯了?」
荷西念完了信,告訴沙侖:「你太太說,她也是愛你的,現在她不能來撒哈拉,因為沒有錢,請你設法籌十萬塊西幣,送去阿爾及利亞她哥哥處,她哥哥會用這個錢買機票給她到你身邊來,再也不分離了。」
「什麼?見她的大頭鬼,又要錢──」我大叫出來。
沙侖倒是一點也不失望,他只一遍一遍的問荷西:「沙伊達說她肯來?她肯來?」他的眼光如同在做夢一般幸福。
「錢,沒有問題,好辦,好辦──」他喃喃自語。
自從收到這封信之後,沙侖又千方百計找到了一個兼差,白天管店,夜間在鎮上的大麵包店烤麵包,日日夜夜的辛勞工作,只有在清晨五點到八點左右可以睡覺。
「他昨夜拿了他哥哥店裏要進貨的錢,又拿了麵包店裏收來的帳,逃掉了……」
「哦──」我沒有想到沙侖是這樣的選擇。
「他最近說過什麼比較奇怪的話,或者說過要去什麼地方嗎?」警察問我。
「沒有,你們如果認識沙侖,就知道了,沙侖是很少說話的。」
送走了警察,我關上門去睡了一覺。
「妳想沙侖怎麼會捨得下這片沙漠?這是撒哈拉威人的根。」荷西在吃飯時說。
「反正他不能再回來了,到處都在找他。」
吃過飯後我們在天台上坐著,那夜沒有風,荷西叫我開燈,燈亮了,一群一群的飛蟲馬上撲過來,牠們繞著光不停的打轉,好似這個光是牠們活著唯一認定的東西。
我們兩人看著這些小飛蟲。
「妳在想什麼?」荷西說。
「我在想,飛蛾撲火時,一定是極快樂幸福的。」
—節錄於《愛的尋求》
三毛好酷,被警察問選擇不說,沙侖明明很常來他們家擦藥聊天。
她感覺面對可憐的人時會很心軟想保護和幫忙,這是一種浪漫嗎?
還有她說的「飛蛾撲火時,一定是極快樂幸福的」,讓我不禁聯想到在荷西意外喪命離世後,她決定離開這個世界時,會不會也有著這飛蛾撲火時的快樂幸福心情?
有一天,好幾個女人來向我要「紅色的藥水」,我執意不肯給,只說:「有什麼人弄破了皮膚,叫他來塗藥。」
但是她們堅持要拿回去塗。
等我過了幾小時聽見鼓聲跑出去看時,才發覺在公用天台上,所有的女人都用我的紅藥水塗滿了臉和雙手,正在扭來扭去的跳舞唱歌,狀極愉快。
看見紅藥水有這樣奇特的功效,我也不能生氣了。
—節錄於《芳鄰》
三毛真的很酷耶~
竟然看到紅藥水被這樣使用不生氣還反而感到驚喜XD
想想也可能是因為她身處的地方,身處的環境會影響自己思考和判斷的方式。
旅行時就可以觀察到自己的處事方式會跟平常不太一樣。
可能是心情的不同,也可能是被當地人的態度渲染而改變了。
我看著架子上一大排鞋子──球鞋、木拖鞋、平底涼鞋、布鞋、長筒靴子──沒有一雙可以配黑色的長禮服,心裏真是急起來,再一看,咦!什麼鬼東西,它什麼時候跑來的?這是什麼?
架子上靜靜的放著一雙黑黑髒髒的尖頭沙漠鞋,我一看就認出來是姑卡的鞋子。
她的鞋子在我架子上,那我的鞋會在哪裏?
我連忙跑到姑卡家去,將她一把抓起來,兇兇的問她:「我的鞋呢?我的鞋呢?妳為什麼偷走?」
又大聲喝叱她:「快找出來還我,妳這個混蛋!」
這個姑卡慢吞吞的去找,廚房裏,蓆子下面,羊堆裏,門背後──都找遍了,找不到。
「我妹妹穿出去玩了,現在沒有。」她很平靜的回答我。
第二天早晨,姑卡提了我的高跟鞋來還我,已經被弄得不像樣了。
我瞪了她一眼,將鞋子一把搶過來。
「哼!妳生氣,生氣,我還不是會生氣。」姑卡的臉也脹紅了,氣得不得了。
「妳的鞋子在我家,我的鞋子還不是在妳家,我比妳還要氣。」她又接著說。
我聽見她這荒謬透頂的解釋,忍不住大笑起來。
「姑卡,妳應該去住瘋人院。」我指指她的太陽穴。
「什麼院?」她聽不懂。
「聽不懂算了。姑卡,我先請問妳,妳再去問問所有的鄰居女人,我們這個家裏,除了我的『牙刷』和『丈夫』之外,還有妳們不感興趣不來借的東西嗎?」
她聽了如夢初醒,連忙問:「妳的牙刷是什麼樣子的?」
我聽了激動得大叫:「出去──出去。」
—節錄於《芳鄰》
這已經不是語言無法溝通的問題了,是兩邊的思考邏輯完全不同XD
怎會覺得可以擅自用自己的鞋子跟別人交換不問一聲,而且還沒有小心使用。
他們的邏輯感覺只站在自己的立場,只要自己覺得是可以接受的,就可以了,完全沒想過要去想想別人的感受。
一整本讀下來,會常覺得撒哈拉威人的邏輯很不可思議,這應該也算是文化差異的一部分吧?
撒哈拉沙漠
在車上,我們沿著一條車印子,開到無邊的大漠裏去。
快要黃昏了,卻仍然很熱。
我有點睏,眼睛花了一下,再張開眼來時,嘩,不得了,前面兩百公尺處居然有個大湖,一平如鏡,湖旁有幾棵樹。
我擦擦眼睛,覺得車子在往湖的方向全力飛去,我從後座用力打了一下開車朋友的頭:「老朋友,湖啊!送死去啊!」
我大叫,他不應我,加足了油門衝啊!
我看看他太太,她正在莫名其妙的笑。
車子不停,湖卻越來越近,我伏在膝蓋上任著他們開。
我聽說不遠的沙漠內,的確有個大湖,不想,卻在這裏。
我稍一抬頭,湖還在,我只有再伏下身去抱住頭。
車又駛了快一百公尺,停下來了。
「喂,張開眼睛來!」
他們叫,我抬頭一看,無邊的荒野,落日染紅了如血似的大地,風吹來帶著漫漫的沙,可怕猙獰極了的景色出現在眼前。
湖呢?
沒有湖了,水也不見了,樹當然也沒有了。
我緊抓車前的靠墊作聲不得,好似「奇幻人間」的鬼故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跳下車,用腳踏踏地,再用手去摸摸,都是實在的,但是那個湖怎麼消失了?
我趕緊回頭看看車,車並沒有消失,還在那兒,車上兩個笑彎了腰的朋友。
「我懂了,這就是海市蜃樓,對不對?」
上車後,我仍然毛髮豎立,「怪怕人的,怎會那麼近呢?電影上拍的海市蜃樓都距離很遠。」
「多著呢,妳慢慢來認識這片沙漠吧!有趣的事多著呢。」
—節錄於《平沙漠漠夜帶刀》
好有趣唷親眼見到海市蜃樓~
我今年 1 月底前往摩洛哥這邊的撒哈拉沙漠時是真的看到了一大片湖,因為冬天下了一場大雨,沒想到沙漠也會淹水很酷耶!(照片有分享在 Instagram)
於是,當天晚上我跟巴新他們一群小傢伙,走了快兩小時,到了完全沒有一點燈火的沙地裏伏著。
四周是漆黑一片,星星冷得像鑽石一樣發出寒光,風吹在臉上,像被打了耳光似的痛。
我將纏頭巾拉上來,包住鼻子,只有眼睛在外面。
等得都快凍僵了,巴新忽然打了我一下。
「噓,別動,妳聽。」
嗚,嗚,嗚,如馬達一樣一抽一抽的聲音,四面八方傳來。
「看不見!」我大叫。
「噓,別叫。」巴新用手一指,不遠處,高高的天空上,有一個橘紅色發光的飛行物緩緩飛過來。
這時,我雖然專心的看著那個飛行體,人卻緊張得指甲都掐到沙地裏去了。
那個怪東西,飛了一圈走了,我喘了口大氣,它又慢慢的低飛過來了。
這時,我只想它快快的走,別說捉外星人了,別給它捉走已是大幸。
那個東西沒有下降,我軟了半天不會動,那麼冷,卻流了一身汗。
回來時,天已大亮,我站在自家門口,將頭巾、外套脫下來還給巴新。
正好做警察的房東回來。
「咦,你們去哪裏?」
巴新一看見父親,如小狗一般夾了尾巴逃進去。
「回來啦!去看飛碟。」我回答房東。
「這個小孩子騙妳,妳也去。」
我想了一下,告訴房東:「倒是真的,那個橘紅色慢慢飛的東西,不是飛機,很慢,很低。」
房東沉思了一下,對我說:「很多人看見,夜間常常來,許多年啦!解釋不出是什麼。」
說得我又是一驚:「難道你也相信我剛剛看見的東西?」
「小姐,我相信真主,但是那個東西在沙漠的天空,確是存在的。」
—節錄於《平沙漠漠夜帶刀》
我因為進撒哈拉沙漠前讀過這篇,所以在沙漠過夜那晚特地跑出帳篷往天空找看,還真的有小小的奇怪紅光在夜空中以詭異的路徑繞著不規則的小圈!
猛地忽左又猛地忽右,很奇怪的節奏,就在同一個區域晃來晃去,也沒有要往哪去。
我真的是驚呆了,竟然還真的有,這不知道是沙漠夜晚特有的異象嗎?
沿著將近一百公里長的狹狹的柏油路,總是錯錯落落的散搭著帳篷,住在那兒的人,如果要去鎮上辦事情,除了跋涉一天的路之外,可以說毫無其他的辦法。
在這兒,無窮無盡波浪起伏的沙粒,才是大地真正的主人,而人,生存在這兒,只不過是拌在沙裏面的小石子罷了。
在下午安靜得近乎恐怖的大荒原裏開車,心裏難免有些寂寥的感覺,但是,知道這難以想像的廣大土地裏,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也是十分自由的事。
—節錄於《搭車客》
透過三毛的視角看沙漠生活,會有很多感觸。
感受到大自然的巨大,人的細小。
感受到孤零零,同時也感受到自由。
好喜歡喔~
真美。
老公荷西
荷西有點不高興,大聲叫:「認識那麼久了,妳總是東奔西跑,好不容易我服完兵役了,妳又要單獨走,什麼時候才可以跟妳在一起?」
荷西一向很少抱怨我的,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面將麵包屑用力撒到遠處去,被他一大聲說話,麻雀都嚇飛了。
「妳真的堅持要去沙漠?」他又問我一次。
我重重的點了一下頭,我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
「好。」他負氣的說了這個字,就又去看書了。
荷西平時話很多,煩人得很,但真有事情他就決不講話。
想不到今年二月初,荷西不聲不響申請到一個工作(就正對著撒哈拉沙漠去找事),他捲捲行李,卻比我先到非洲去了。
我寫信告訴他:「你實在不必為了我去沙漠裏受苦,況且我就是去了,大半時間也會在各處旅行,無法常常見到你──」
荷西回信給我:「我想得很清楚,要留住妳在我身邊,只有跟妳結婚,要不然我的心永遠不能減去這份痛楚的感覺。我們夏天結婚好麼?」
信雖然很平實,但是我卻看了快十遍,然後將信塞在長褲口袋裏,到街上去散步了一個晚上,回來就決定了。
今年四月中旬,我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退掉馬德里的房子,也到西屬撒哈拉沙漠裏來了。
當時荷西住在他工作的公司的宿舍裏,我住在小鎮阿雍,兩地相隔來回也快一百里路,但是荷西天天來看我。
—節錄於《結婚記》
等我給自己排好時間,預備去沙漠住一年時,除了我的父親鼓勵我之外,另外只有一個朋友,他不笑話我,也不阻止我,更不拖累我。
他,默默的收拾了行李,先去沙漠的磷礦公司找到了事,安定下來,等我單獨去非洲時好照顧我。
他知道我是個一意孤行的倔強女子,我不會改變計畫的。
在這個人為了愛情去沙漠裏受苦時,我心裏已經決定要跟他天涯海角一輩子流浪下去了。
那個人,就是我現在的丈夫荷西。
這都是兩年以前的舊事了。
—節錄於《白手成家》
荷西真的很強耶!
連撒哈拉沙漠他都能為愛直接去當地找工作,真是超級浪漫、跟隨自己的心的男子。
我們這個家,是誰也不管錢的,錢,放在中國棉襖的口袋裏,誰要用了,就去抽一張。帳,如果記得寫,就寫在隨手抓來的小紙頭上,丟在一個大糖瓶子裏。
去了海邊沒有幾次,口袋空了,糖瓶子裏擠滿了小紙片。
「又沒有了,真快!」我抱著棉襖喃喃自語。
「當初去海邊,不是要做鹹魚來省菜錢的嗎?結果多出來那麼多開銷。」荷西不解的抓抓頭。
「友情也是無價的財富。」我只有這麼安慰他。
—節錄於《素人漁夫》
一想到他們兩人結婚約 7 年荷西就因潛水意外喪生,三毛也在 11 年後自縊,就覺得還好當時他們有好好地及時行樂,想幹麻就幹麻,沒有為了存錢犧牲什麼。
有好好活在當下,珍惜兩人能在一起的時光。
小鎮生活
我正預備走路回家,看見荷西滿面春風的來接我,他上工在幾十里外,又趁中午跑回來了。
「恭喜!恭喜!」他上來就說。
「咦!你有千里眼嗎?」
「是剛剛天台上的犯人告訴我的。」
我認真的在想,關在牢裏面的人,不一定比放在外面的人壞。
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壞胚子就如我們中國人講的「龍」一樣,可大可小,可隱可現,你是捉不住他們,也關不住他們的。
我趁著給荷西做午飯的時間,叫荷西獨自再去跑一趟,給監牢裏的人送兩大箱可樂和兩條菸去。起碼在我考試的時候,他們像鼓笛隊似的給我加了油。
我不低看他們,我自己不比犯人的操守高多少。
—節錄於《天梯》
我喜歡三毛面對任何身份的人都友善的態度。
友愛出現在生命中的每個可愛的人。
這個孩子,一直低著頭默默的做事,嘴角總是浮著一絲微笑,樣子伶俐極了。
「到底是誰嘛?」我也不耐煩了,怎麼那麼拖泥帶水的呢。
「三毛,妳過來。」荷西招招手叫我,我放下肉串走過去。
「他,是奴隸。」荷西輕輕的說,生怕那個孩子聽見。
我摀住嘴,盯著阿里看,再靜靜的看看那低著頭的孩子,就不再說話了。
「奴隸怎麼來的?」我冷著臉問阿里。
「他們世世代代傳下來的,生來就是奴隸。」
「難道第一個生下來的黑人臉上寫著──我是奴隸?」
我望著阿里淡棕色的臉,不放過對他的追問。
「當然不是,是捉來的。沙漠裏看見有黑人住著,就去捉,打昏了,用繩子綁一個月,就不逃了;全家捉來,更不會逃,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就成了財產,現在也可以買賣。」
見我面有不平不忍的表情,阿里馬上說:「我們對待奴隸也沒有不好,像他,這小孩子,晚上就回去跟父母住帳篷,他住在鎮外,很幸福的,每天回家。」
「這家主人有幾個奴隸?」
「有兩百多個,都放出去替西班牙政府築路,到月初,主人去收工錢,就這麼暴富了。」
「奴隸吃什麼?」
「西班牙承包工程的機關會給飯吃。」
「所以,你們用奴隸替你們賺錢,而不養他們。」我斜著眼睇著阿里。
我們這一群人走了一條街,我才看見,小黑奴追出來,躲在牆角看我。
伶俐的大眼睛,像小鹿一樣溫柔。
我丟下了眾人,輕輕的向他跑去,皮包裏找出兩百塊錢,將他的手拉過來,塞在他掌心裏,對他說:「謝謝你!」才又轉身走開了。
我很為自己羞恥。
金錢能代表什麼,我向這孩子表達的,就是用錢這一種方式嗎?
我想不出其他的方法,但這實在是很低級的親善形式。
那天的傍晚,有人敲我的門,很有禮貌,輕輕的叩了三下就不再敲了,我很納悶,哪有這麼文明的人來看我呢!
開門一看,一個不認識的中年黑人站在我門口。
他穿得很破很爛,幾乎是破布片掛在身上,裹頭巾也沒有,滿頭花白了的頭髮在風裏飄拂著。
他看見我,馬上很謙卑的彎下了腰,雙手交握在胸前,好似在拜我似的。
他的舉止,跟撒哈拉威人的無禮,成了很大的對比。
「您是?」我等著他說話。
他不會說話,口內發出沙啞的聲音,比著一個小孩身形的手勢,又指指他自己。
我不能領悟他的意思,只有很和氣的對他問:「什麼?我不懂,什麼?」
他看我不懂,馬上掏出了兩百塊錢來,又指指財主住的房子的方向,又比小孩的樣子。
啊!我懂了,原來是那小孩子的爸爸來了。
他硬要把錢塞還給我,我一定不肯,我也打手勢,說是我送給小孩子的,因為他烤肉給我吃。
他很聰明,馬上懂了,這個奴隸顯然不是先天性的啞巴,因為他口裏會發聲,只是聾了,所以不會說話。
他看看錢,好似那是天大的數目,他想了一會兒,又要交還我,我們推了好久,他才又好似拜了我一下的彎下了身,合上手,才對我笑了起來,又謝又謝,才離開了。
那是我第一次碰見啞奴的情景。
那天開門,我們發現門外居然放了一棵青翠碧綠的生菜,上面還灑了水。
我將這生菜小心的撿起來,等荷西走遠了,才關上門,找出一個大口水瓶來,將這棵菜像花一樣豎起來插著,放在客廳裏,捨不得吃它。
我知道這是誰給的禮物。
我們在這一帶每天借送無數東西給撒哈拉威鄰居,但是來回報我的,卻是一個窮得連身體都不屬於自己的奴隸。
這比《聖經》故事上那個奉獻兩個小錢的寡婦還要感動著我的心。
我很想再有啞奴的消息,但是他沒有再出現過。
—節錄於《啞奴》
真的好令人驚訝,都 197x 年了還有黑人奴隸!
而且奴隸怎麼感覺氣質和素質都比一般撒哈拉威人還好。
我猜這裡說的黑人奴隸,可能就是摩洛哥人稱的柏柏爾人吧(?)
等了好一陣,沒有動工的跡象,我去曬衣服時,也會到鄰居四方的洞口往下望,問他們怎麼還不動工。
「快了,我們在租一個奴隸,過幾天價錢講好了,就會來。他主人對這個奴隸,要價好貴,他是全沙漠最好的泥水匠。」
過了幾天,一流的泥水匠來了,我上天台去看,居然是那個啞奴正蹲著調水泥。
我驚喜的向他走去,他看見我的影子,抬起頭來,看見是我,真誠的笑容,像一朵綻開的花一樣在臉上露出來。
這一次,他才彎下腰來,我馬上伸手過去,跟他握了一握,又打手勢,謝謝他送的生菜。
他知道我猜出是他送的,臉都脹紅了,又打手勢問我:「好吃嗎?」
我用力點點頭,說荷西與我吃掉了。
他再度歡喜的笑了,又說:「你們這種人,不吃生菜,牙齦會流血。」
我呆了一下,這種常識,一個沙漠的奴隸怎麼可能知道。
—節錄於《啞奴》
好不公平,明明有能力的是啞奴,工資卻是主人在賺。
而且啞奴不只品行感覺很好,還有常識!
為什麼會這樣?啞奴應該沒上學呀~
難不成是世世代代傳承的生活智慧?
那一陣是火熱的八月,到了正午,毒熱的太陽像火山的岩漿一樣的流瀉下來。
我在房子裏,將門窗緊閉,再將窗縫用紙條糊起來,不讓熱浪衝進房間裏,再在室內用水擦蓆子,再將冰塊用毛巾包著放在頭上,但是那近五十五度的氣溫,還是令人發狂。
每到這麼瘋狂的酷熱在煎熬我時,我總是躺在草蓆上,一分一秒的等候著黃昏的來臨,那時候,只有黃昏涼爽的風來了,使我能在門外坐一會,就是我所盼望著的最大的幸福了。
那好幾日過去了,我才想到在天台上工作的啞奴,我居然忘記了他,在這樣酷熱的正午,啞奴在做什麼?
我馬上頂著熱跑上了天台,打開天台的門,一陣熱浪衝過來,我的頭馬上劇烈的痛起來。
我快步衝出去找啞奴,空曠的天台上沒有一片可以藏身的陰影。
啞奴,半靠在牆邊,身上蓋了一塊羊欄上撿來的破草蓆,像一個不會掙扎了的老狗一樣,趴在自己的膝蓋上。
我快步過去叫他,推他,陽光像熔化了的鐵一樣燙著我的皮膚,才幾秒鐘,我就旋轉著支持不住了。
我拉掉啞奴的草蓆,用手推他,他可憐的臉,好似哭泣似的慢慢的抬起來,望著我。
我指指我的家,對他說:「下去,快點,我們下去。」
他軟弱的站了起來,蒼白的臉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
我受不了那個熱,又用力推他,他才很不好意思的彎下腰,穿過荷西蓋上的天棚,慢慢走下石階來,我關上了天台的門,也快步下來了。
啞奴,站在我廚房外面的天棚下,手裏拿著一個硬得好似石頭似的乾麵包。
我認出來,那是撒哈拉威人,去軍營裏要來的舊麵包,平日磨碎了給山羊吃的。
現在這個租啞奴來做工的鄰居,就給他吃這個東西維持生命。
啞奴很緊張,站在那兒動也不敢動。
天棚下仍是很熱,我叫他進客廳去,他死也不肯,指指自己,又指指自己的膚色,一定不肯跨進去。
我再打手勢:「你,我,都是一樣的,請進去。」
從來沒有人當他是人看待,他怎麼不嚇壞了。
最後我看他拘謹成那個可憐的樣子,就不再勉強他了,將他安排在走廊上的陰涼處,替他鋪了一塊草蓆。
冰箱裏我拿出一瓶冰凍的橘子水,一個新鮮的軟麵包,一塊乾乳酪,還有早晨荷西來不及吃的白水煮蛋,放在他身旁,請他吃。
然後我就走掉了,去客廳關上門,免得啞奴不能坦然的吃飯。
—節錄於《啞奴》
這段真的好可憐~~(要哭慘)
指自己膚色那段也太讓人心疼,原來黑人會覺得自己的膚色代表自己跟人不一樣嗎QQ
而且請他來幫忙的鄰居竟然只給一個很硬的舊麵包也好壞,人家是要做工的耶~ 這樣能量夠嗎QQ
很文雅很客氣的黑人,遇到只顧自己好的撒哈拉威人,真的就會變成這種互動吧…
兩種人真是極端。
有一個黃昏,我上去收晾著的衣服,又跟啞奴揮揮手,他已在砌屋頂了,他也對我揮揮手。
恰巧荷西也下班了,他進了門也上天台來。
啞奴放下了工具,走過來。
那天沒有風沙,我們的電線上停了一串小鳥,我指著鳥叫啞奴看,又做出飛翔的樣子,再指指他,做了一個手勢:「你──不自由,做工做得半死,一毛錢也沒有。」
「三毛,妳好啦!何苦去激他。」荷西在罵我。
「我就是要激他,他有本事在身,如果自由了,可以養活一家人不成問題。」
啞奴呆呆的望了一會兒天空,比比自己膚色,嘆了口氣。
過一會兒,他又笑了,他對我們指指他的心,再指指小鳥,又做了飛翔的動作。
我知道,他要說的是:「我的身體雖是不自由的,但是我的心是自由的。」
他說出如此有智慧的話來,令我們大吃一驚。
—節錄於《啞奴》
啞奴又比自己的膚色,他真的認定黑皮膚的人就只能當奴隸吧QQ
但啞奴真的好有智慧,還區分了身體和心靈的自由。
讓我想到在摩洛哥的馬拉喀什老城區幫我們導覽的黑人,他說自己就是當地人稱的柏柏爾人,他給我的感覺也是一個氣質高雅有智慧的人。
啞奴不是沒有教養的撒哈拉威人,他沒有東西回報我們,可是,他會悄悄的替我們補山羊踩壞了的天棚;夜間偷了水,來替我們洗車;颳大風了,他馬上替我收衣服,再放在一個洗乾淨的袋子裏,才拉起天棚的板,替我丟下來。
—節錄於《啞奴》
啞奴還會知恩圖報,也太得人疼了~
跟貪得無厭的撒哈拉威人真的是超級大的差異呀!
三毛自己
我舉目望去,無際的黃沙上有寂寞的大風嗚咽的吹過,天,是高的,地是沉厚雄壯而安靜的。
正是黃昏,落日將沙漠染成鮮血的紅色,淒豔恐怖。近乎初冬的氣候,在原本期待著炎熱烈日的心情下,大地化轉為一片詩意的蒼涼。
荷西靜靜的等著我,我看了他一眼。
他說:「妳的沙漠,現在妳在它懷抱裏了。」
我點點頭,喉嚨被哽住了。
「異鄉人,走吧!」
荷西在多年前就叫我這個名字,那不是因為當時卡繆的小說正在流行,那是因為「異鄉人」對我來說,是一個很確切的稱呼。
因為我在這個世界上,向來不覺得是芸芸眾生裏的一分子,我常常要跑出一般人生活著的軌道,做出解釋不出原因的事情來。
—節錄於《白手成家》
好浪漫喔很喜歡耶~
「跑出一般人生活著的軌道,做出解釋不出原因的事情來」聽起來真棒,感覺會活出很有趣的人生。
灼人的烈日下,我雙手提著水箱的柄,走四五步,就停下來,喘一口氣,再提十幾步,再停,再走,汗流如雨,脊椎痛得發抖,面紅耳赤,步子也軟了,而家,還是遠遠的一個小黑點,似乎永遠不會走到。
提水到家,我馬上平躺在蓆子上,這樣我的脊椎就可以少痛一些。
有時候煤氣用完了,我沒有氣力將空桶拖去鎮上換,計程車要先走路到鎮上去叫,我又懶得去。
於是,我常常借了鄰居的鐵皮炭爐子,蹲在門外搧火,煙嗆得眼淚流個不停。
在這種時候,我總慶幸我的母親沒有千里眼,不然,她美麗的面頰要為她最愛的女兒浸溼了──我的女兒是我們捧在手裏,掌上明珠也似的撫養大的啊!
她一定會這樣軟弱的哭出來。
我並不氣餒,人,多幾種生活的經驗總是可貴的事。
生命的過程,無論是陽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嘗嘗是什麼滋味,才不枉來這麼一遭啊!
(其實,青菜豆腐都嘗不到。)
—節錄於《白手成家》
「人,多幾種生活的經驗總是可貴的事」這句話我也好喜歡,喜歡三毛看待人生的風格。
總覺得三毛應該有讀過卡繆的書,她活在卡繆當紅的年代。
《薛西弗斯的神話》裡面有一句話就是:
「重點並非獲得最好的生活,而是如何活出最多的可能。」
我好喜歡這句!
「最好的生活」聽起來很累,還有種被一種生活綁住的感覺。
而「最多的可能」聽起來充實又快樂,有很多種生活可以過,多有趣呀!
延伸閱讀:[閱讀心得] 生命有限不要抱著希望過日子《薛西弗斯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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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體書:博客來
這本書真的很好看耶~
好喜歡
不論是故事的精彩度或描述的方式都好喜歡
讀起來讓人有進入到魔幻之境的神秘感
也對撒哈拉沙漠中的民族有更近距離的認識
很適合喜歡了解不同文化和不同生活方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