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文書名:Le mythe de sisyphe(法文)
直譯:薛西弗斯的神話
作者:卡繆(Albert Camus)
出版社:商周出版
中文版出版年:2015
原文版出版年:1942
Hi 你好我是Juju~
《薛西弗斯的神話》這本書我覺得蠻不簡單讀的。
驚嘆這些好深的內容竟是由一個 27 歲的人(卡繆寫這本書的年紀)所寫。
雖然不是全都讀得懂,但練習聆聽艱深的思考,是一件有趣的事。
遇到無法理解的就繼續往下讀,很常會讀完一整段後再重讀一次,就懂了。
通常後面會更仔細說明前面講述的難懂哲學,所以不用卡住,可以繼續讀完整段再重讀一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大腦習慣了這樣的說話方式,會漸漸越讀越順暢,越來越不會舉步維艱。
每開始讀新的一段,都有種憋氣的感覺。
因為要一鼓作氣讀完比較容易讀懂。
一鼓作氣專注在字裡行間,如果不小心冒出其它念頭中斷了,就會功虧一簣。
讀《薛西弗斯的神話》比冥想更讓我小心翼翼不敢分心XD
雖然辛苦但我蠻喜歡讀那些初次會看不懂邏輯的句子,慢慢地去理解它們,會讓自己又多了不同風格的思路。
當擁有的思考方式越來越多種,就越來越不怕思路被侷限。
好喜歡沒有正解。
沒有正解,就代表有不只一種可能。
好喜歡看哲學書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獲得不同思考方式的瞬間,學會用不同的切入點思考。
有種重構頭腦思路的感覺。
讀《薛西弗斯的神話》也植入了一個好喜歡的新觀念:「希望是幻覺,荒謬才是真理」。
讀完卡繆的《薛西弗斯的神話》,我覺得我好像更喜歡去年讀的《尼采讀本》。
喜歡尼采犀利不怕得罪人也沒在管政治正確的言論。
重點是他好多思想都跟我很合!
看得超開心的~就像一位相見恨晚的知音。
我蠻喜歡尼采的利己主義,我是因為覺得每個人都應該先以「讓自己過得好」為基礎,才有能力擴散出去協助身邊的人,讓身邊的人也學會如何讓自己過得好。
延伸閱讀:[閱讀心得] 思考生存的意義為自己而活《尼采讀本》
還有一個重點是,我比較讀得懂尼采想表達的,《薛西弗斯的神話》裡有些邏輯我理解起來蠻吃力XD
不過讀得懂的部分會很有收穫,很喜歡 卡繆語錄 裡一些有大智慧的小句子。
這篇心得我節錄了一些我讀得懂且有感的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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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荒謬與自殺
2. 荒謬的高牆
3. 哲學的自殺
4. 荒謬的自由
5. 荒謬的人
6. 荒謬的創作
7. 薛西佛斯的神話
8. 卡繆語錄
1. 荒謬與自殺
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僅有一個,那就是自殺。
判斷人生值不值得費力去活,就是在回答這個哲學的基本問題。
而其餘的論題,比如世界是否有三度空間、心智是否擁有九個或十二個範疇,都是次要的。
假使我自問,如何判斷哪個問題較為重要而迫切?
我的答案是,依據問題所引發的行動而定。
我從來沒見過任何人為了本體論的論證而死。
伽利略(Galilée)曾經主張一個重要的科學真理,可是一旦這個真理危及他的生命,他旋即輕易放棄了它。
在某種意義上,他這麼做是對的。
那個科學真理不值得他賭上生命。
究竟是地球繞著太陽轉,或是太陽繞著地球轉,說起來極其無關緊要。
它確實是個無足輕重的問題。
另一方面,我卻見到許多人因為覺得人生不值得活而輕生。
我還見到其他人尋死的原因正是種種給予他們生存理由的想法或幻覺(生的理由亦是死的絕佳藉口),實在矛盾。
所以我認為,生命的意義是最重要而迫切的問題。
被卡繆這麼一說覺得好像很有道理~
如果有許多事情不值得賭上生命,那值得賭上生命的也許就代表重要。
那自殺的緣由就是重要的,因為自殺就是賭上了生命。
那些自殺的人卻經常是深信人生的意義。
這樣的矛盾確實存在。
甚至可以說,在邏輯如此重要之處,矛盾也愈顯強烈。
好像是耶~
看重人生要有意義的人,才會覺得沒有意義的人生不值得活。
如果本來就覺得自己單純只是被生下來了,所以活著,這一切本來就沒有意義,就不會因為人生沒有意義而感到不舒服。
我不認為人生要有意義才值得活,也不認同沒有希望就只能死亡。
因為希望是給未來的並不真實存在,當下才是真實。
我喜歡卡繆在書中分享的一段引言:
哦,我的靈魂啊,它不企望永生,但求窮盡生命的每一個可能。
──品達(Pindare),《特爾斐競技會頌歌》(Pythique)第三首
只要活著的此刻是滿足的,就值得活。
我指的是每一個獨立的當下,而不是遙遠的成功或目標。
昨天的快樂是昨天的,明天的快樂是明天的,只有現在的快樂是我能真實擁有並直接體驗的。
2. 荒謬的高牆
智識的相反,亦即盲目的理性,徒然地聲稱一切皆清晰可解。
我們能夠指出的僅是,這個世界本身並不合理。
而所謂的荒謬,是這樣的不合理與人們想要理解的強烈渴望兩者的對立。
荒謬感覺起來是一種衝突感。
例如試圖理解不合理的世界,就是種荒謬。
3. 哲學的自殺
假使我看到一個人單手白刃去攻擊一群機關槍,我會認為他的行動是荒謬的。
但這不過是因為他的意圖與他所面對的現實不成比例;或是因為我所見到的他的實際力量與他的目標之間的矛盾。
同樣地,當某個判決與另一個在表面上依照事實所做出的判決完全相反時,我們會以為前者是荒謬的。
對於任一個來說,荒謬皆來自於比較。
我於是可以說,荒謬感並非來自於對某個行為或印象的檢驗,而是比較某個真實事件與某種現實、比較某個行動與超越它的世界之後,才迸發的感受。
荒謬在本質上是一種離異。
它不屬於比較者的任何一方。
它誕生於這些項目之間的對抗。
有差異,才產生了荒謬。
也要有在思考,才會發現荒謬。
思想是重新學習去觀看,去引導意識,使每個形象都成為一個受重視的場域。
換句話說,現象學拒絕解釋世界,它只想描述實際的經驗。
現象學最初的主張與荒謬的思想一致,認為不存在單一的真理,有的僅是多樣的真理。
從晚風到搭在我肩上的那隻手,每個事物都有其各自的真理。
而意識藉由投向事物的注意力,照亮了事物。
意識並不會創造客體,僅僅關注客體,它是一種投注注意力的行動。
借用柏格森(Bergson)式的說法,意識就像個投影機,把焦點投射在某個形象上。
差別在於,並沒有固定的劇本,只有連綿不絕、不合邏輯的圖像。
它僅僅肯定,即使缺乏統一的原則,思想仍舊可以描述與理解經驗的每個面貌。
於是對於經驗的每一個面貌來說,「真理」的問題就屬於心理學層面。
覺得「不存在單一的真理」這個主張很酷,所謂的真理,端看你現在聚焦在什麼。
就像瞎子摸象中不同視角的人會體會到不同的事物,得到不同的結論。
理性是思想的工具,而非思想本身。
終究,人的思想便是他的鄉愁。
注:卡繆慣以「鄉愁」一詞表達情緒或情感的根源,他認為許多思想本由情緒或情感所激發,經過理性思維產生虛假的論證,這便是人類的悲劇來源。
這段講很好耶~
思想才是重點,別讓理性喧賓奪主了。
4. 荒謬的自由
原先的問題是去了解人生是否應當具有一個值得活下去的意義。
現在的問題則是,人生在沒有意義的情況下是否更值得活。
體驗某種經驗、某種既定的人生,也就是全然地接受它。
卡繆說平凡的人在尚未遇見荒謬之前,生活會有所目標,關心未來,也重視正當的理由(至於為誰或為何事則不是重點)。
這個人會評估自己的機會,會指望以後的日子、退休或兒子的工作。
甚至會認為自己可以引導生命中某些事情的發展。
這個人在行動上看起來彷彿是自由的,即便所有的事實與他作對,與他的自由背道而馳。
思考明日、設定目標、擁有愛好,這一切皆以對自由的信念為前提,即使有時候我們並沒有明確感受到自由。
這句話說得真好!
雖然目標是我們自己自由地設定的,但為了達成目標其實會限制未來的自己的自由,讓未來的自己變成達成目標的奴隸。
他想像自己的人生有個目標,他適應了這個想要完成目標的要求,由此成為他的自由的奴隸。
如此一來,除了成為一個我將來要擔任的養家餬口的父親(或工程師,或人民的領袖,或郵局冗員),我完全不知道其他行動方式的可能性。
我安排了我的人生,並且為了證明生命是有意義的,於是我就為自己創造出屏障,將我的人生收束在屏障內。
我自從體悟到這件事,就更熱衷於《零極限》的零極限風格。
隨時清空自己,非必要不做計劃也不設定目標,專注地活在當下。
活在當下,才有機會活出更多可能,也更願意善待此刻的自己。
延伸閱讀:[閱讀心得] 零極限:創造健康、平靜與財富的夏威夷療法
重點並非獲得最好的生活,而是如何活出最多的可能。
卡繆說現代的生活條件把相同的經驗強加在大多數人身上,結果經驗的深度也相似。
他說有許多人,尤其是那些最悲慘者,使我們預見更長的工時經驗將會改變這樣的價值。
我想卡繆應該是認為廣比深還有價值。
每天在同一個地方工作八小時 vs 每天都做不同的事。
這兩個累積的東西不同,每天工作八小時累積的可能是年資和緩慢成長的薪水,而每天做不同事累積的會是許多不同的可能。
哪個好?端看自己覺得哪個對自己重要和有價值。
我是也比較喜歡廣,因為廣比較有趣,想珍惜有限的時光去多體驗不同的生活。
5. 荒謬的人
超愛這篇章。
讀完也想當荒謬的人。
歌德說:「我的場域就是時間。」
這確實是一句荒謬的話。
荒謬的人究竟是什麼呢?
他不否定永恆,亦不為永恆效力。
鄉愁對他來說並非陌生。
但他偏好勇氣與推理。
勇氣教他要過著沒有訴求的生活,滿足於他所擁有的一切;而推理則讓他知道自己的侷限。
在他確定了他的自由有限、他的反抗沒有未來、他的意識終有消亡的一天,他於是投入一生的時間持續自己的冒險。
他的生命便是他的場域與行動,不受自己的判斷以外的任何判斷所影響。
對他而言,一個更偉大的人生並不意味著另一生。
那是不公平的。
我在此甚至沒有使用那個叫做「來世」的可笑的永生。
好喜歡荒謬的人的邏輯。
不為永恆或來世而活,只專注於現在所擁有的這一刻。
我們可以不必對道德問題做長篇大論。
我見過許多道德高尚的人卻壞事做盡;我每天都看到誠實正直並不需要什麼規則。
荒謬的人僅能接受一種不與上帝分離的道德:被支配的道德。
但他正好活在這位上帝的勢力範圍之外。
至於其他的道德(我也聽說有非道德主義),在荒謬的人眼中只是人們合理化行為舉止的作法,而他毫無任何需要合理化的事。
不需要靠道德來合理化我們的行為舉止,行為舉止本身不需要被合理化,尤其是當你做的事都只為當下且源於自己的判斷時。
只要自己判斷為合理,就是合理。
伊凡‧卡拉馬助夫(Ivan Karamazov)呼喊道:「一切皆允許。」
從中也能感受到他的荒謬。
「一切皆允許」並不表示沒有任何禁止。
荒謬只是讓所有行動的結果都變得相等。
它並不建議犯罪,這麼做太幼稚了,但它讓悔恨顯得無用。
同樣地,假使所有的經驗均無差別,那麼負責盡職與其他經驗一樣正當。
任性妄為也能是一種德行。
喜歡「一切接允許」的態度,就像「沒有一定要怎樣」。
沒有一定要怎樣,就沒什麼好後悔。
這種態度讓人輕鬆,也更自由的感覺。
我只選擇那些以竭盡自己為目標的人,或是我看到在竭盡自己的人。
僅止於此。
我目前只想要談論一個思想和人生都被剝除了未來的世界。
一切使人運作與使人不安的事物都利用了希望。
所以唯一不造假的思想,就是貧瘠不毛的思想。
在荒謬的世界中,概念或生命的價值是依照貧瘠的程度來衡量。
真的很酷!
「荒謬的人」這章重構了我的思想,原來「希望」是虛假的,有希望讓人會運作起來,有希望也使人不安(有希望就可能有失望)。
沒有希望就是貧瘠,貧瘠感覺像貶義詞,我比較想把它解釋為「空」,一種零極限更活在當下的感覺。
我喜歡零極限和單純地專注當下。
憂鬱的人有兩個憂鬱的理由:他們不知道,或他們有所希望。
但唐璜知道,而且他不抱希望。
卡繆在書中用了唐璜來詮釋荒謬的人,這讓我理解「知道界限且不抱希望」是什麼境界,也是這本書我最喜歡的收穫。
覺得這很重要耶!
對心靈健康很重要。
被剝奪了希望,並非只剩絕望。
他使人聯想起那些知道自己侷限的藝術家:他們不會超越自己的侷限,不安時也能維持自己的精神立場,享受做主的自在從容。
這正是天賦所在:知道自己界限的智慧。
唐璜直到肉體死亡前,都不會明白憂鬱為何物。
知道自己的侷限,在這個範圍內做主就能自在從容。
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就不會對自己有過頭的期待,就不會因為達不到而對自己感到失望甚至感到憂鬱。
這讓我想起在《尋找全球幸福關鍵字》讀到泰國蒲美蓬·阿杜德國王說的話:
他認為「中庸之道」是通往幸福的道路,並且告訴他的人民「只要不過度努力,不要超過自己的能力範圍,就會感覺滿足,」法莉妮這樣告訴我,然後又補充說明:「不是說你不該想把工作做好,而是你的追求應該要在能力範圍之內。」
節錄於《尋找全球幸福關鍵字》
只要不追求超過能力範圍的東西,目標定在自己達得到的範圍內,就可以愉快地完成,愉快地滿足。
延伸閱讀:[閱讀心得] 30種幸福的方法《尋找全球幸福關鍵字》
對唐璜而言,事情則簡單許多。
劇作家莫里納(Molina)筆下的愛情騙子(Burlador;即唐璜),在面對地獄的威脅時回答說:「你也讓我等太久了吧!」
死亡之後的事無關緊要,對知道如何生活的人來說,一天又一天的日子如此漫長!
浮士德渴望獲得世間的珍寶,這個不幸的人只能伸出乞討的手。
當他不懂得取悅靈魂時,他就已經出賣它了。
相反地,唐璜堅持滿足。
對於那些想追求更多歡愉的人來說,重要的只有功效。
卡繆說迷失在歡快中的慾望所滋生的悔恨,這種軟弱者的老生常談並不屬於唐璜。
這一大段用唐璜和浮士德來對比很有效果,唐璜是不在乎未來會發生什麼結果般地享受,而浮士德是忽視自己的靈魂當下所需,就像出賣了靈魂以換取未來。
卡繆還有舉作家米洛茲(Milosz)筆下的馬涅哈(Mañara)為例:「妄想成為聖徒而受地獄之苦」,這也好突破盲點。
想要成為聖徒是因為不想去地獄,但卻用像在地獄般的苦來折磨自己,那你不是已經如同處在地獄了嗎?
如果未來根本不存在地獄,那你不是白白浪費時間活得像在地獄?
不如好好享受當下。
不過唐璜更酷,他在面對地獄的威脅時回答說:「你也讓我等太久了吧!」
代表他是知道可能會遭致不好的後果的,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好好做自己最想要做的事。
做好心理準備就好了。
唐璜實踐的是「量」的倫理,與聖人朝向「質」的努力相反。
不相信事物的深層意義,是荒謬的人的屬性。
當荒謬的人似乎快活許多。
為什麼要當聖人呢?
意義不重要,快樂和珍惜有生命的時光最重要!
唐璜並沒有考慮「收集」女人。
他竭力追求數量,而隨著她們他也耗盡了自己的人生可能。
收集意味著人能夠依靠過往而活。
但他拒絕悔恨,因為那是希望的另一種形式。
他無法看著一幅幅畫像。
不是為了收集,而是把人生耗盡在自己靈魂之所向。
收集是為了以後可以回來欣賞,收集是為了未來,不收集更活在當下。
不用在意一路走來收集到了什麼,每個當下都有此時此刻最想要的。
在此仍然有幾種自殺的方式,其中之一即是全面的獻身與遺忘自我。
如同其他人,唐璜明白這種方式是扣人心弦的。
然而,他是少數知道重點並非在此的人。
他也深知,那些因為偉大的愛情而背棄個人生活的人,可能因此充實了自己,卻必定使他們因愛所選擇的對象的生命變得枯竭。
母親與多情的妻子必然擁有一顆封閉的心,因為她們的心背離了世界。
她們面對著單一的感受、單一的存在與單一的面容,其他一切都被吞噬了。
這段真是太有同感了!!
妻子我不確定,但母親們真的跟卡繆說的一樣。
尤其是當你身邊越來越多人成為人母,你會看到一個個人格的消失,接下來會看到的大概只剩孩子人生的歷程。
確實成為人母的人會因偉大的愛而感到充實,他們會常常說自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但我也看到了跟卡繆形容一樣的部分,他們的自己枯竭了、被吞噬了。
每當一個人公佈成為母親的喜訊,我在感謝有新生命誕生的同時,也感受到了哀悼。
哀悼一個人格將消失。
擾動唐璜的是另一種愛情,這種愛情是解放的。
隨著這種愛情而來的是世界的萬千面貌,它之所以令人顫慄則是因為它自知有消亡的一天。
唐璜選擇成為「什麼都不是」的人。
我也想選擇成為「什麼都不是」的人。
什麼都不是,也代表什麼都可能是。
我喜歡這種解放感,無限可能的自由暢快。
現在我想到所有那些希望唐璜受到懲罰的人。
不僅在另一世遭到報應,也在此世。
我思考著所有那些著墨於唐璜老年的故事、傳說與嘲笑。
但唐璜對此早有準備。
對有意識的人來說,老年與它所預示的一切並非意料之外的事。
事實上,唯有在他不對自己隱瞞暮年的恐怖時,他才是個覺醒的人。
在唐璜所瞥見的世界裡,也包含嘲笑。
他覺得自己被懲罰是很正常的。
這是遊戲規則。
而他的可貴之處正是在於他接受全部的遊戲規則。
不過他清楚自己是對的,而懲罰並沒有問題。
命運並非懲罰。
會發生什麼事,就會發生。
認清一切本來就是這麼運作的,沒什麼好逃避。
在讀過《我可能錯了》後,我就愛上了這種風格,接受事情照著本來的樣子發展。
有人提到天才。
但是別輕易這麼脫口而出。
我比較偏好智識。
必須指出,智識同樣具有卓越之處。
智識照亮了這片荒漠,並且主宰它。
智識了解它的義務,並且闡明它。
智識將與肉身同時死去。
但智識深諳這一點,這即是它的自由。
我們並非不知道所有教會皆反對我們。
一顆如此激動的心逃避著永恆,而所有的教會,無論是神聖的或政治的,卻追求著永恆。
幸福與勇氣,報應或正義,對教會而言都是次要的目標。
這是教會頒布的教條,人們必須同意它。
但我與這些觀念或是永恆皆無關。
切合於我的理解範疇中的事實,都是可以實際觸及的事實,我無法與之分開。
這是為何您無法以我為基礎,去建立任何事物:征服者並不擁有任何可長可久的事物,甚至連他的主張也不例外。
認清沒有來世也沒有永恆,選擇相信肉身死去時智識也同時會死去,這麼一想真的很自由耶!
你做的所有決定就更會是為了現在的自己,不會為了下輩子有福報或是為了去天堂而做一些自己其實沒特別想做的事。
更不會容忍自己活在痛苦裡,因為你不會欺騙自己這些痛苦都是有意義的。
當覺察到自己在這個狀態不舒服時,可以很自由地直接選擇離開這個狀態,不再被未來的願望控制。
他們並不追求卓越,他們只是試圖要合乎邏輯。
假使「智者」這個詞是指依靠自己所有而不奢望所無而活的人,那麼他們就是智者。
這些智者中的任一個,無論是心智的征服者,或是透過認識與體驗而活的唐璜,或是智慧的演員,都比任何人熟知其中道理:
「即便你把自己溫馴的小綿羊養到極致,也不會因此獲得人間與天上的特權:在最好的情況下,你還是一隻可笑的小羊,僅此而已──即使你沒有志得意滿,也沒有因為擺出評判者的姿態而製造出醜聞。」
很酷耶~ 跟從小到大獲得的邏輯完全不同。
不追求卓越也不奢望所無,這兩個如果套過往接收的邏輯來看,會被判定為不知進取吧?
但其實不追求卓越也不奢望所無才是大智慧,才是最懂得愛自己和珍惜生命的做法。
只做現在的自己想做的事,只依靠自己所有。
只依靠自己所有很可能就足夠了,一個人在一個時間點需要的不可能太多,太多也只是浪費掉。
不需要長成極致的小羊,只想要每天都感到快樂且滿足的小羊。
於是,這個沒有神祇棲居其中的荒謬世界,充滿著清晰思考、不再懷抱希望的人。
讚!
6. 荒謬的創作
卡繆說最荒謬的人物,就是創作者。
對荒謬的人來說,事情不再是去解釋、去解答,而是去體驗、去描繪。
一切就從清醒的冷漠開始。
很讚耶!
不解釋,專注在體驗與描繪出來。
當我們看著世界的諸般面貌時,使我們愉悅的並非世界的深度,而是它的多樣性。
解釋只是徒然;唯有感受才得長存,隨著感受而來的,則是蘊藏不盡的宇宙持續的召喚。
由這個觀點來看,我們可以理解藝術作品的地位。
普魯斯特式的那種焦灼的、探索性的追尋,小心翼翼地蒐羅花卉、掛毯與苦惱,意義正在於此。
這樣的追尋只是彰顯出那種持續不斷、難以察覺的創作過程,而那正是演員、征服者與所有荒謬的人終其一生、日復一日所投入的。
所有人致力於模仿,嘗試重複、再造他們所面對的現實。
尼采說:「我們擁有藝術,是為了不葬身在真理之下。」
體驗到什麼就是什麼,體驗到的才是最真實的。
創作者做的,就是重現體驗。
藝術作品本身就是一個荒謬的現象,我們所關注的只是它的描繪。
藝術作品並不提供智性苦痛的出口。
相反地,藝術作品是這樣的苦痛所流露的一個跡象,透過一個人的思想反映出來。
藝術作品讓心智首次走出自身之外,並將它置於他人面前,但並非要讓它迷失其間,而是要清楚向它展示這條所有人先後踏上的道路,一條沒有出口的路。
在進行荒謬的推理時,創作將跟隨著漠然與發現而來。
創作標誌著荒謬的熱情蜂擁而出的一刻,此時推理宣告退場。
透過創作把感受到的經歷釋放出來,這不一定能清除痛苦,但能讓那些感受走出自身。
有了這些藝術作品,其他人也能去感受了。
荒謬的態度始終必須意識到它自身的無償性。
人們希望賺錢過幸福的日子,所有的奮鬥與人生最精華的部分,全都投入賺取金錢。
幸福於是被遺忘,手段變成了目的。
原本賺錢是為了想過幸福的日子,結果賺錢漸漸變成重點,想賺越多越好,拼命到覺得不幸福也沒差財富才是重點,那手段就成了目的。
這好荒謬XD
它擔憂為了某個最後的幻覺,而放棄了它最初的主張。
假使荒謬不受尊重,我們將會看到幻覺如何迂迴闖入。
希望、判斷與解釋都屬於幻覺,幻覺引領著人忽視當下,幻覺讓人朝向未來。
「體會到荒謬」才是真實。
活在當下才是真實。
「不為什麼」地工作與創作(比如用陶土做雕塑),知道自己的創造沒有未來,明白自己的作品一日間就會毀壞,但它的重要性與建造幾世紀的事物並無二致──這便是荒謬思想所認同的艱深智慧。
同時進行這兩項任務:一方面否定,一方面卻讚美;
這就是荒謬的創作者所面臨的道路。他必須給虛空抹上色彩。
「不為什麼」的創作光聽就好自由、好不設限、好快樂~
創作者的作品常被認為是一系列孤立的證言,因此將藝術家與鬻文[註]為生的人混為一談。
深刻的思想是一段持續生成的過程,它切合生命經驗,由此被塑造出來。
同樣地,一個人的單一創作物會被他連續又多重的創作面貌──亦即他所有的作品──所強化。
這些作品彼此互補,彼此修正或超越,同樣也彼此矛盾。
假使有什麼可以讓創作劃下句點,那並非來自盲目藝術家所發出的虛幻的吶喊:「我已道盡一切。」
而是創作者之死,他關閉他的經驗,闔起了他的才華所寫就的書頁。
[註] 鬻文:賣文。替人撰寫文字而收受酬金。
因為不為什麼而創作,都是當下感受到什麼就生成什麼,所以作品之間彼此互補或彼此矛盾都有可能。
只要創作者還活著且持續創作著,那作品就是未完成。
荒謬的創作是有生命的,會一直變動。
要到創作著不可能再創作了才會終結,才能視為一個完整的作品。
主題式小說,那種起著證明效果的作品,是所有小說中最可憎的一種,它的靈感幾乎總是來自某種自滿的思想。
你以為了解了真相,所以就對它加以說明。
但是你所提出的只是意見,而意見是思想的對立物。
那樣的創作者是可恥的哲學家。
相反地,我所提及或想像的創作者,則是清醒的思想家。
有主題的創作真的比較無趣,被已經定好的中心思想和想表達的意見侷限,所以繞來繞去都會卡在一個點,欣賞起來會有種不自由的束縛窒息感。
清醒的思想家讓創作自由地飛馳,做的只是把所有感受表現出來,這樣的作品多有趣!
喜歡完全無法預期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的作品。
因此,我對荒謬創作的要求,一如我對思想的要求:必須展現反抗、自由與多樣性。
而荒謬的創作接下來就會顯現出它徹底的無用性。
無用性是作品之所以有趣的原因。
要創作就盡情地改變、自由地發揮吧!
這樣多有生命力,多好玩!
7. 薛西佛斯的神話
有關薛西弗斯的故事,我們只見到他用盡渾身的力氣,抬起巨大的石頭,滾動它,朝著山頂挺進,然後一次又一次重新開始;我們看到他扭曲的臉龐,臉頰緊貼著石頭,肩上壓著覆滿黏土的巨石,雙腳撐地;他伸直手臂,重新扛起石頭,雙手沾滿泥濘,流露出全然屬人的自信。
在漫無邊際的時空中,在漫長努力的盡頭,他終於到達目的地了。
然後,頃刻間,薛西弗斯就看見石頭朝著下方世界滾去。
他必須再度把巨石推到山頂上,於是他走下山去。
我知道薛西佛斯的神話其實是因為看了 Netflix 的《體能之巔》XD
第一季有一個關卡就是薛西佛斯在神話中的懲罰,讓我對這畫面印象很深刻,好像也是因為這樣注意到這本書(哈!)
假如這則神話是個悲劇,那是因為它的主角是有意識的。
假使他踏出的每一步,成功的希望都支持著他,那麼他的苦難在何處?
今日的工人們天天做著相同的工作,持續一輩子,這樣的命運並不會比較不荒謬。
但是唯有在那罕見的有意識的時刻,它才是悲劇性的。
沒意識時即便過著荒謬的生活不會感覺到苦難,有意識才會有感受。
有感受才會覺得是悲劇。
然而,那些將人擊垮的事實,一經承認就消亡了。
從而,伊底帕斯(OEdipe)起初因為不知道便聽從著命運的主宰。
但從他明白一切的那一刻起,他的悲劇就開始了。
於此同時,失明與絕望的他明瞭,他與這個世界的唯一連結是一位少女的青春之手。
於是,偌大的空間裡迴盪起一段撼人的告白:「儘管經歷過這麼多考驗與磨難,但遲暮之年與崇高的靈魂使我認為,一切都很好。」
索福克勒斯(Sophocle)筆下的伊底帕斯,如同杜斯妥也夫斯基筆下的基里洛夫,道出了代表荒謬的勝利格言。
遠古的智慧證實了現代的英雄思想。
薛西弗斯一切沉默的喜悅就在這裡。
他的命運屬於他。
他的巨石是他的事。
感覺跟唐璜有點像,不被未來影響當下的決定。
不論未來會發生什麼事,當下都要做當下自己最想做的事!
就算未來真的發生了什麼,還是會覺得一切都很好,因為值得。
比起一帆風順,荒謬的人更偏好活得有生命力、有靈魂、有意識。
主掌自己的命運,並勇於接受任何可能的結果。
我就留薛西弗斯在山腳下吧。
一個人總是會發現他的重擔。
但薛西弗斯展現一種更高的忠誠之心:否定諸神,扛起巨石。
他也認定一切都很好。
這個此後再沒有主宰的宇宙,對他來說既不荒瘠,亦不徒勞。
組成那顆石頭的每個微粒,幕色籠罩的山陵的每片礦岩,它們本身便是一個世界。
朝向山頂的戰鬥本身,就足以充實人心。
我們應當想像薛西弗斯是快樂的。
擁有決定的自由,且一切都是為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很好。
讀到這讓我想到自己永無止盡的閱讀與寫心得,也好像無止盡辛苦地滾著巨石XD
但這件永無止盡的事是我發自內心喜愛的,所以我感到快樂,一切都很好。
8. 卡繆語錄
《薛西弗斯的神話》的最後收錄了卡繆隨手寫下的筆記,有閱讀心得和單純的靈感。
我筆記下了一些自己喜歡或有感覺的語錄。
生活和創造不是兩種天賦,而是同樣的能力。
生活其實就在創造,創造自己的生活。
恐懼是旅行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在某個時刻,因為和家鄉、語言距離遙遠,我們被一種隱約的恐懼攫住,本能地渴望再度受到習慣的保護。
我喜歡能帶給我恐懼感的旅行,那讓我感覺到自己真的離開了熟悉的地方,真的在旅行了。
我們沒有時間做自己,只有時間快樂。
聽起來蠻好的。
如果想做自己是為了讓自己感到快樂,那就做快樂的事就好了。
文明並不在於精緻化的程度高低,而是在於整個民族共有的意識。
好像是耶~
一群人共有的意識,就是他們的文明。
首先要有意識。
非贏不可的心態,表示一個人的精神層次低下。
我想這會不會是因為非贏不可,代表會受到輸贏的控制,沒有掌控自己的能力。
而且為贏而贏感覺沒思想,所以精神層次低下吧(?)
有個難以覺察與理解的事實:我們可以比許多人更優越,但不會因此高人一等。
這句也好喜歡。
優越確實不等於高人一等。
優越指的應該是能力,能力好但不一定是受人尊敬的人。
就像金字塔頂端的人或是學歷特別好的人,並不等於特別高尚。
保持謙虛的心。
讓人感到難過的是自以為在伸張正義,結果卻是造成更多的不義。
因為你幫了一群人,就一定有另一群人受到損失。
這是讀《法國高中生哲學讀本1:政治》的發現,知道這件事後會覺得政治真的不容易。
延伸閱讀:[閱讀心得] 法國高中生哲學讀本1:政府是人民的主人還是僕人? 探討政治的哲學之路
沒有思想的人總是一個希望趕赴一個希望,庸碌一生。
天啊我好愛這句話!
真希望有更多人發現這個道理,不要活得像滾輪裡的老鼠。
看著目標不斷往前衝,是為未來而活,忽視當下的自己。
跳出滾輪,冷靜冷靜,觀察環境,看看自己,感受一下現在最想做什麼?
好好了解現在的自己想做什麼,好好活在當下是最重要的,也是最簡單的快樂。
未來會不會來是不確定的,但現在還活著是肯定的。
珍惜有生命的時刻,愛此刻的自己。
對未來的真正慷慨,是把一切都獻給現在。
哇這也講得超好的~~~(鼓掌!)
當把一切都獻給現在,會讓現在的自己變得更豐盛,未來才會獲得一個豐盛的自己。
就像玩接力賽,前一棒專注在自己該做的事,下一棒就可以承接到一個好的開始。
作為一個人,對於生活中無法避免的厭惡,我們必須無畏地去面對它。
面對問題我的選擇就是「戰」或「逃」。
跟卡繆一樣我會先選擇「戰」,直面忍無可忍的厭惡,若觀察起來沒有改變的可能我就會選擇「逃」,直接斷捨離離開。
絕不做的就是留在原地裝沒事、裝死、隱忍,因為我不願意虐待自己。
請不要走在我前面,因為我不喜歡跟隨;
請不要走在我後面,因為我不愛領導;
我只期待,與我同行。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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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體書:博客來
這本書讀完在我心中留在下一個巨大的聲音
就是「生命有限,不要抱著希望過日子」
要專注在現在的快樂
不懼怕現在的快樂會在未來造成後悔
只要有痛快地享受過
是不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