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書名:Notre cher Marcel est mort ce soir
直譯:我們親愛的馬塞爾今晚去世了
作者:亨利・哈齊默(Henri Raczymow)
出版社:大塊文化
中文版出版年:2018
原文版出版年:2013
讀起來像在聽一位朋友聊天,話題圍繞著馬賽爾·普魯斯特(1871/07/10 ~ 1922/11/18, 巴黎)。
馬賽爾是位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法國小說家。
臨死前依然努力創作小說的馬賽爾。
他拒絕看醫生,揚言比他們更清楚自己的狀況。
他隨時可以死。
他用顫抖的手畫下「完」這個字,因極度的虛弱而顫抖,也因激動的情緒而顫抖。
每一分鐘、每一小時、每一天,他得以倖存的光陰都將用於這樣的添補,精心的修飾,針對某個人物的行為所做的註記,為了引發豐富的感受,使之更完整,更真實,更能準確地體會到真相。
只要把這一切妥善地記錄下來,死了也無所謂。
跟讀《我沒時間討厭你》一樣出現好多好多的作家、藝術家、各種當時法國的創作者名字,好多的註解。
註解看完還是一頭霧水,因為不知道這些創作者也沒看過他們的代表作,真希望自己多懂一些作品,就能更有共鳴了~
讀那些註解的感覺就像去看畫展,畫很美,知道很厲害,但因為不熟而無法深入體會其中的有趣之處。
還沒長出這塊的心智表徵。
最近在讀《不懂神話,就只能看裸體了啊》,知道了古希臘羅馬眾神的背景故事後,看畫真的就多了不同的感覺,突然裸體神們都有了獨特的靈魂。
那本超有趣的,讀的時候就很迫不及待想分享心得。
心得分享:[閱讀心得] 長知識又好笑的《不懂神話,就只能看裸體了啊》
在讀過《流動的饗宴》、《我沒時間討厭你》和這本《親愛的馬塞爾今晚離開我們了》後,發現自己還蠻喜歡20世紀初期的法國書。
喜歡他們說話的態度,很享受自己享受的事,不講政治正確的話,就只講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即便聽起來任性也無所謂,他們甚至很享受任性。
可以隨心所欲地把人生過得非常複雜的時候,為什麼要將就從簡?
另外兩本的完整心得:
[閱讀心得] 海明威巴黎回憶錄《流動的饗宴》
[閱讀心得] 可可香奈兒回憶錄《我沒時間討厭你》
好多上流社會中馬賽爾的朋友或愛人,都成了他小說中人物的原型。
所以讀他的小說,也許能瞥見當時巴黎上流社會人士的生活和思想,蠻好奇的。
閱讀最後的「譯後記」和「附錄」,可以更認識普魯斯特。
感受到翻譯和寫附錄的人對普魯斯特的憐愛。
一些喜歡的片段
是誰說過愛上平民代價昂貴這句話?
這陣子,有件事讓普魯斯特很煩心,他與那個年輕人亨利・羅夏(Henri Rochat)的關係超出了合理的發展。
這個跑腿侍者當初在麗池酒店搭上他,現在佔據客房,住在公寓另一角,想成為畫家。
「愛上平民代價昂貴」這句話讓我覺得有趣,耐人尋味。
應該是富有的人(例如普魯斯特本人)愛上平民才會代價昂貴,因為對平民來說會覺得你彷彿有花不完的錢,白吃白喝也不會不好意思。
普魯斯特不再愛他了,也沒辦法索性甩掉他,這段關係沒有喜悅快樂,令人疲憊,磨人痛苦,費用龐大。
後來普魯斯特請任職巴黎荷蘭銀行(Banque de Paris et des Pays-Bas)的朋友賀拉斯・費納利(Horace Finaly)幫忙,費納利透露在紐約或布宜諾斯艾利斯有個空缺要補。
總之很遠,這是最重要的。
還有看到普魯斯特似乎很重視品牌,食物幾乎只吃麗池酒店的。
考慮到不期然的鈴響會讓整棟平時寂靜的房子天搖地動,她準備了濃縮咖啡。
這是他唯一准許她做的「料理」,甚至非要她做不可。
其他食物,他都從麗池叫來。
有一天,他只吃下一個可頌,後來連一個也不吃了。
他只吞飲咖啡加奶,還有麗池的冰鎮啤酒。
普魯斯特似乎很愛麗池,看得都想列入巴黎旅行清單了XD
就算他挽留客人共進晚餐,也是派忠厚老實的歐迪隆,在酒店最忙碌的時刻,深入歐利維耶・達貝司卡(Olivier Dabescat)的廚房,帶回一隻烤雞。
[註] 歐利維耶・達貝司卡(Olivier Dabescat),一次大戰期間麗池酒店的首席餐廳領班,接待過許多名人,如普魯斯特、香奈兒、海明威等。
咖啡絕對只用科爾瑟萊(Corcellet)進口的品牌。
塞萊絲特派她的姐姐瑪麗・吉內斯特去列維街(rue de Lévis)上的咖啡烘焙店買的,還有專用的濾壺。
托盤、咖啡壺、碗、牛奶壺,都同樣來自這個品牌。
[註] Corcellet,創建於一七八七年,位於巴黎皇家宮殿廣場的奢華高級食材店。
他寄了一冊《蓋爾芒特那邊上卷》給雪薇妮夫人(Mme de Chevigné),她不太知道該怎麼處理這項物品 ── 一本似乎在寫她的書。
不過是這樣的,這本書顯然頁數太多,她讀不來。
於是她拿去激勵她住在安茹街(rue d’Anjou)的鄰居兼友人,尚・考克多,請他為她「標出所有提到我的地方」。
普魯斯特本人也對考克多表達抱怨,說雪薇妮夫人沒有好好讀懂的作品,甚至根本沒讀。
這位關係人如此回答:「法布爾(Fabre)寫了一本關於昆蟲的書,但他可沒要求昆蟲們讀它!」
普魯斯特年輕時,曾經那麼地愛慕她,在加布里埃大道(avenue Gabriel)上想接近她卻又不敢,將她視為一隻天堂鳥。
她對他則幾乎不屑一顧,一秒也不想為他耽擱,「菲茲─詹姆士(Fitz-James)在等我,」她說。
今天,她放棄當那隻天堂鳥,淪為一隻老長舌鵲鳥,只是,依舊那樣高高在上,暴躁孤僻。
看到用昆蟲比喻覺得好好笑喔XD
覺得法國人的邏輯有道理又精闢得得很可愛。
這些日子,普魯斯特在《輿論報》(L’Opinion)裡讀到尚─路易・沃多瓦耶的三篇文章,總標題是〈神秘的維梅爾〉(Le mystérieux Vermeer)。
這個系列是為了在巴黎網球場現代美術館(Jeu de paume)的荷蘭繪畫展而寫的,這次的展覽中包含三幅台夫特的維梅爾(Vermeer)畫作。
評論內容深深吸引普魯斯特。
在他眼中,維梅爾之所以偉大就在於降低敘述故事的部分,以便凸顯「分布、處理及鑽研顏料的方式」。
總而言之,普魯斯特從前在荷蘭就對維梅爾讚賞不已,說他是一位「純粹的畫家,擺脫文學上的軼事性質」。
總而言之,就是一個跟自己一樣,主張處理風格凌駕瑣碎內容的人。
這正是他,普魯斯特,致力想讓人們聽進耳朵、了解於心的事。
那些人看不出他的書是經過嚴謹的編排,不知道只有到了結尾才能看懂整個格局,要等到最後一部《重現的時光》出版才行。
[註] Johannes Vermeer、Jan Vermeer(1632 至 1675 年),十七世紀荷蘭黃金時代畫家,畢生工作生活於荷蘭的台夫特(Delft),與林布蘭齊名,知名畫作:《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倒牛奶的女僕》等,而《台夫特風景》是《追憶似水年華》中作家貝戈特追尋的重要藝術品。
普魯斯特掏出一條手帕,輕按唇邊,又擦了擦眼睛,看著與他交談的這位女士,她那胖呼呼的胳臂。
他舉杯用依雲礦泉水(evian)濕潤嘴唇,那瓶水還是他荒謬地從阿默蘭街家裡帶來的。
可以隨心所欲地把人生過得非常複雜的時候,為什麼要將就從簡?
這種帶有點任性感的句子都好法式。
所以,藏在蓋爾芒特公爵夫人後面的是誰呢?
有人再次猜測是雪薇妮夫人。
軒尼詩夫人和阿爾蒙・吉什則推舉葛瑞夫勒伯爵夫人(Greffulhe)。
普魯斯特驚呼出聲,當然不是,首先,伯爵夫人有助於他描繪蓋爾芒特公主,而非蓋爾芒特公爵夫人;
再者,關於紅鞋那一段,事實上,是史陶思夫人給他的靈感,而且潔妮薇耶芙在閱讀他的書時自己就認出來了,並未當多麼嚴重的一回事,因為她是一位高貴的女士,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我們的國寶潔妮薇耶芙,可憐的人兒,其實已十分虛弱。
至於雪薇妮夫人,普魯斯特仍然且始終感到氣餒,她總錯看他,昔日在加布里埃大道上,化身天堂之鳥,而今,在《蓋爾芒特那邊》出版後,已成了頑固的老母雞。
他說,這是一個已放棄一切的男人,在生命末期僅僅還能感受到的幾項沉重憂傷之一。
席間一片靜默。
「別這樣,我並非故意要讓您們難受。請原諒我。」普魯斯特啜飲一小口依雲礦泉水。
一點判斷力也沒有。
她以為書裡把她寫成了一頭鵝?
錯得多麼離譜!
他還記得,她輕盈得像隻燕子,美貌可比天堂鳥……
「上流社會的女人對文學創作毫無概念。我們是不會把一個人,原原本本寫進書裡的。」
讀普魯斯特的書感覺可以讀到許多他眼中的上流社會,蠻有趣的耶~ 想看!
作品這頭利維坦(Léviathan)海怪,愈來愈茁壯,為了生存,愈加吞食那用自己肺腑餵養牠的人。
您還記得嗎?
塞萊絲特,偉大的昆蟲學家尚─亨利・法布爾怎麼形容雌性泥蜂?
當初我曾跟您熱烈討論過。
這種蜂寄生在毛毛蟲體內,產卵之前,會用尾針刺進毛蟲神經系統的淋巴結中,麻痺牠,不殺死牠,好讓未來孵化的幼蟲吃得到鮮肉。
說得好極了,先生,這些非常噁心。
不過我知道,那隻泥蜂就是您,而那隻被牠麻痺的毛蟲也是您。
長久以來,您已患上不治之症,無法動彈,被判餵養「幼蟲」─ 您自己生產的「文字幼蟲」。
[註] 塞萊絲特是陪普魯斯特到最後的女管家。
普魯斯特覺得自己的餘生將獻給他的作品。
加斯東・伽利瑪提供他一個機會:服裝設計師兼收藏家賈克・杜塞(Jacques Doucet)有意買下他的手稿及校訂樣版。
這樁買賣最後沒能成功,因為普魯斯特開價太高,而且這位杜塞打算死後將所有收藏捐贈給公家機構,普魯斯特想像著日後,學者、好奇者都可以任意前來查閱、比對他的手稿,將他的工作方式定型,甚至宣稱從中發現了他的思緒演進,他無法忍受這樣的「身後冒犯」。
理由?
那是我的作品,塞萊絲特,僅僅因為那是我的作品,我作品中的字,我親自寫下的字,精心挑選、去蕪存菁的用字。
憑什麼他們可以去翻我的垃圾,扮演審查者、搜查者?
我倒是想問問您呀,塞萊絲特。
普魯斯特真是深謀遠慮~
他後來以此寫了信給加斯東・伽利瑪先生,抱怨、指責,極盡威脅之能事,伽利瑪先生則回應說,他的書,像他那樣的書,不是寫來放在車站賣的,他的作品值得更好的對待。
您值得更好的,我親愛的馬塞爾!
所以別自貶身價,要懂得區別火車站出身跟文學界出身的人!
好了,我親愛的馬塞爾,別連您也這樣!
振作起來,天殺的!
別把隨便一條抹布,拿來和特別繡上您姓名縮寫的珍貴帕巾相比!
況且,您等著吧!
二十年後,五十年後,我在說什麼,一個世紀以後,那時您和我都不在了,書店裡還會展示誰的書?
誰會成為瑟里西拉薩爾(Cerisy-la-Salle)學術研討會的主題?
此外,還是法蘭西學院(Collège de France)的一門課?
是今天在各大車站內大量曝光的某某某?
或者馬塞爾・普魯斯特?
這段是馬賽爾在對出版社抱怨為何所有車站都沒見到他的書被販售,卻有一些連聽都沒聽過名字的作家的書。
加斯東・伽利瑪先生講得好合我意,喜歡這種有格調的態度。
那麼,好,先生,既然您想知道,我就說出我心底最深處的想法。
拿自己去跟別人比較,不就等於自我貶低身價嗎?
我呢,我覺得,如果一個人對自己所做的事有自信,就不會去在意別人,也不會去跟別人較量。
人是為自己而存在,要靠自己存在,別人的事與我們幾乎不相干。
不必把他們當成競爭者。
特別是那些泛泛之輩。
拿自己和泛泛之輩相比,先生,這根本是庸人自擾……我該繼續說下去嗎?先生?
比方說,您的某位同業享有高知名度,在各車站、公路休息站、港口碼頭、鐵路火車站?路旁的書報攤?巴爾貝克海灘的帳篷下?
看似他的出版商更重視他,對他更禮遇?
先生,承您體恤,我就斗膽直言:但是,高喊不公平不也等同在矮化自己嗎?
說的真好,普魯斯特的女管家塞萊絲特也好有思想。
重點不在完結,塞萊絲特,完結很容易,寫下「完」這個字很容易,但稍微換掉另一個字,完成,則不然。
事情永遠不會有完成。
只有死神,祂,某一天介入,終結那件本來會繼續增衍的作品。
要是能永生就好了,塞萊絲特。
不為了逃避死亡,而是為了讓作品繼續下去、接續下去,永遠未完成。
為了讓作品再成長,再發展,格外巨大,達到前所未有,怪物級的分量,讓它永遠在山的向陽坡,山陽,是這麼說的,對吧?
這段看見了死前的思維與體悟。
渴望能一直延續下去,但卻為了趕在死前寫到一個段落。
塞萊絲特送走比茲和巴賓斯基,回到房間,看見普魯斯特如野獸一般緊緊瞪著她和羅貝爾先生,她心亂如麻。
時刻分分秒秒靜靜流逝。
四點半,羅貝爾朝他的兄長走去,俯身上前,闔上了他的眼睛。
是的,塞萊絲特,結束了。
XD
塞萊絲特・阿爾巴瑞和羅貝爾・普魯斯特教授,把床上所有長物整理乾淨,都是一些馬塞爾不希望人家碰,生怕沾到灰塵的物品,報紙、引燃煙燻用的紙張、最近收到的信件、最新一期的《新法蘭西評論》,內容包含了一篇尚未問世的新作,而他應該已確認校對無誤。
塞萊絲特找來乾淨的床單和睡衣,更換了床巾被單和枕頭套,這件事已許久沒做了。
她將所有窗戶大大敞開,自從普魯斯特先生那個夜晚出門以來,這是第一次。
這感覺很奇特,那些當事人珍視之物,突然沒了主人,有點空掉了的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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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我不認識這位法國小說家馬賽爾·普魯斯特
不會特別深刻
但這本書會讓我想一直讀下去
它很唯美
舒服宜人
又可愛俏皮兼具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