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書名:A Mother’s Reckoning: Living in the Aftermath of Tragedy
直譯:一位母親的清算:生活在悲劇的餘波中
作者:蘇.克萊伯德(Sue Klebold)
出版社:商周出版
中文版出版年:2016
原文版出版年:2018
我幾乎是科倫拜事件一發生,就提筆寫出這段遭遇,因為寫下兒子的殘暴惡行、無辜生命的犧牲及兒子的自殺,是我因應這起悲劇的方式。
我從未刻意要寫,但就一直寫下去,如同我一直呼吸著。
在網路書店的電子報看到《一個母親的自白》,這本書是一位美國校園槍擊案兇手的母親蘇寫的。
事件發生於 1999 年 4 月 20 日,17 歲的狄倫(作者蘇的小兒子)跟朋友艾瑞克犯下了科倫拜校園槍擊案後自殺。
12 名學生、1 名老師和 2 名兇手死亡,24 人受傷。
當初會想看是因為「好奇」,想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想知道兇手是怎樣的人?想知道兇手的母親知道些什麼?也想知道兇手母親的視角。
那可怕的一天發生後,至今已過十六年。
我仍然想不通在我悉心管教下,一個有著大好前程的男孩,怎麼會釀成這場大災難。
因此這十六年來,我不斷追根究柢。
我向專家討教,也盤問過家人、狄倫的朋友,還有我自己。
我疏忽了什麼,怎麼會疏忽?
我翻遍了自己每天寫的日記,以鑑識科學家的狠勁剖析我們的家庭生活,搜找單調瑣事、日常對話,想找出我漏看的蛛絲馬跡。
當時我應該發現什麼?
當時我可以做些什麼不同的事?
2019 年看台灣電視劇《我們與惡的距離》有大概靠近一點這類無差別殺人事件的家屬,但那不是真實故事。
而讀《一個母親的自白》可以讓你超級深入理解兇手,從出生到結局,跟著蘇一起去重新認識她的孩子和他們家的相處方式。
蘇也直接指出自己哪些地方沒做好,哪些地方可以再多做一點什麼,就有機會避免這個事件的發生。
很感謝她的分享,讓其他人來得及去做她已經來不及做的事~
寫這篇心得也讓我格外小心謹慎,一來是有太多想分享的很怕變得雜亂無章,二來是怕自己沒傳達好。
花了 8 小時完成第一版,又不斷回來重讀修改。
真的好希望能讓大家快速抓到重點,只要避免用錯方式,就有機會救人一命(如果發生校園槍擊案就不只一命了…)
超希望可以寫得讓大家願意認真讀完,或乾脆去讀這本書。
你會發現美式教育和正向思考伴隨的潛在風險,避免為了當開明的父母而疏忽了求救訊號。
孩子還不夠成熟時,也許不用急著把他們當成大人。
當孩子看起來怪怪的,但問了又不願意說時,如果這時就立刻表示尊重放棄繼續詢問,這麼做也許會錯過了能好好瞭解他的機會。
因為孩子若遇到無法判斷的事也不敢說時,若身旁有人主動積極並堅持想了解,可能就有機會發現問題嚴重性,就有機會幫孩子一把。
這本書跟《O孃》一樣,讀完都有種自己已經跟原本的自己不同了的感覺。
有點像幫手機或電腦更新了作業系統,重新開機後看起來似乎一樣,運作起來卻不一樣了。
延伸閱讀:[閱讀心得] 來自1954年的法國SM文學《O孃》18禁
讀完《一個母親的自白》我覺得自己的內心變得更溫柔,看事情的方式更不黑白分明,世界看起來是不黑不白的灰。
原本想到校園槍擊案腦中出現的只有簡單的「好可怕」,現在是好多的心疼與不捨~
一開始看到兇手的照片會害怕,讀過這本書後看到狄倫的照片會覺得好難過好心疼,這樣一個孩子因為隱藏不讓家人發現的憂鬱症造成大腦生病而做錯了決定,好令人心痛。
看著他對著鏡頭溫柔笑的樣子都會讓我感到好傷心,但必須說也感謝他嗎(?)
這世界才會更重視青少年的大腦和心理健康,也因為這樣讓世人認識了許多重要的課題。
讀之前我覺得這是離自己很遙遠的事件,才會2019年就買了這本書但不急著讀,到三年後的現在才讀完它。
但看完之後我覺得這是一本愈早讀過愈好的書!
大家都希望兇手本來就是禽獸,因為如果是禽獸就一定能認得出來,讓人們感到安全。
但狄倫不是,身邊的親朋好友並不會想用禽獸形容他。
在書中讀到許多受巨大苦痛的小孩,其實多才多藝,做什麼都優異出眾,以致父母師長都沒察覺到他們有異狀。
每當我思忖究竟為何要寫這本書,為何要讓自己再度受世人批判攻訐時,我就想到那些父母。
或許狄倫不是畢業生致辭代表,也不是明星運動員,但我們以為人生難免會遇上挑戰,但他一定能遊刃有餘。
如果早知道有孩子表面上強顏歡笑,故作適應良好,私底下卻飽受折磨,我是否會改變養育孩子的方式?
這些都是馬後炮,不過要是我有先見之明,看狄倫過得遊刃有餘的樣子,肯定不會因此掉以輕心。
讀完對這位兇手母親是滿滿的感謝。
雖然家人不支持,她還是覺得自己有責任要寫出這本書,讓還有機會的人來得及做出當時自己來不及給小兒子的幫助。
覺得蘇好偉大,她堅強地在充滿敵意的環境中努力對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給的教育抽絲剝繭,為的就是在下一個可能會自傷傷人的孩子行動前,周遭的人來得及給予幫助。
為了讓更多老師和父母深入瞭解,避免大意。
她的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但其他人還有機會!
我忽略了他心理狀況惡化的細微徵兆,要是我能及早察覺,或許就可扭轉乾坤,改變狄倫和他的受害者的命運。
即使有損我的形象,我也盡所能如實道出我的故事,希望能藉此幫助其他父母看穿孩子做給旁人看的樣子,好給予孩子所需的幫助。
真的好謝謝她。
一邊療傷一邊努力地分享一路走來的過程,包括情緒、生活、與周遭人的互動,還有許多她努力找到的蛛絲馬跡和研究結果。
我覺得很有幫助!
會更知道如何幫助周遭的人。
我接收到了好多很重要的經驗與分享,對親子教養又有了不同的看法,也更發覺親子教養比原本所知的又更不容易了。
有關親子教養,永遠要抱持謙虛的心,沒有什麼是一定正確的,能做的就是反過來想,避免做錯誤的事。
真的好感謝蘇,但每次覺得感謝時又覺得對蘇很心疼,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很感謝她願意把自己覺得沒做好和後悔的部分公開出來,不畏懼被批評指教,只希望這個世界能更好~
許久以後,我才決定要如何處理這些紙上文字。
一開始,我不認為我有這個勇氣將我對狄倫和我們家的想法付梓出版。
我怕分享我個人的看法,在某方面或許會讓大家覺得我在侮辱受害者,或逼社區居民和我摯愛的親友重溫科倫拜槍擊案帶來的傷痛。
我不想再收到恐嚇信函,也不想再引發媒體炒作,因為我認為我們沒人受得了第二次折騰。
從她的文字就感受得到她的溫柔。
就因為是這麼好的媽媽,更讓大家意識到會出事的孩子不一定只會出現在明顯有問題的家庭。
像蘇和湯姆這麼愛家庭的父母也可能會不小心疏忽了孩子的心靈,尤其是很難辨識是「叛逆行為」還是「憂鬱症症狀」的青少年時期的孩子。
或許狄倫沒有小時候那麼熱情、惹人憐愛、健談。
青少年不都是這樣嗎?
但直到他高三捅出大樓子前,在合家歡的生活中,我完全沒察覺悲劇即將發生——一點跡象也沒有。
我不知道青少年憂鬱症患者跟成人憂鬱症患者的症狀有所不同。
成人可能會神色悲傷、欲振乏力,但青少年(尤其男孩)通常會變得孤僻,而且越來越暴躁,也越常自我批判、沮喪、憤怒。
年紀較小的孩子罹患憂鬱症,通常會出現莫名病痛,愛發牢騷,有睡眠障礙,並變得黏人。
事發前的蘇和湯姆都很有自信自己在做正確的事,大家也都稱讚他們是好父母和好鄰居,他們確實也是,但也因此自信過頭而疏忽了(或刻意不去看的)黑暗面。
在我內心深處,我相信因為自己深愛親近的人,彼此相處和睦,而且我既敏銳又體貼,也擅長關懷他人,可確保親人安全,所以他們絕不會自殺。
相信自殺只會發生在其他家庭的人不只我一個,但我大錯特錯。
一昧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善良聰明的,什麼事情都用信任的方式請他自己負責。
就算小孩出錯了,也信任小孩一定只是一時不小心走歪,一定可以恢復正常。
這可能是過度正向思考和過度專注在吸引力法則而不去想不喜歡的事的隱憂,往好的想很好,但怕自己因此盲目的話記得搭配查理·蒙格熱愛的「反過來想」。
例如如果你想要幫助印度,應該考慮的問題不是:「我要怎樣才能幫助印度?」
相反的,應該問:「我要怎樣才能傷害印度?」
應該找出會對印度造成最大傷害的事情,然後避免去做。
完整心得:[閱讀心得] 窮查理的普通常識第十講 – 蒙格的普通常識
結果發生慘案後才知道原來小兒子一直都想自殺,受憂鬱之苦。
蘇也很後悔之前自己為何不去看兒子的日記,但以前的她一定會認為這是侵犯了孩子的隱私,直到調查單位將日記的影本交給她才瞭解了更多。
我終於開始讀他寫的幾篇日記。
他死前整整兩年間,一直在日記上抒發憂鬱想法及自殺念頭,我簡直不敢相信。
我們本來有這麼長的時間可以幫他,卻幫不上忙。
我讀著他的日記,不停哭泣,這就像是他沒留給我們的自殺遺言。
這天我好悲傷,好痛心。
——日記篇章,二○○一年六月
朗曼博士寫道:「狄倫和艾瑞克的日記內容及風格截然不同。艾瑞克的日記充滿自戀地紆尊降貴、嗜血憤怒的言語,狄倫則著重描述孤獨、憂鬱、反芻、執著於尋找愛。艾瑞克畫武器、畫納粹符號及軍人;狄倫則畫愛心。艾瑞克渴求性愛,幻想強暴別人;狄倫則渴望找到真愛。」
隱私應該還是可以給,覺得關鍵是要積極地傾聽。
有這些心得都要謝謝蘇,她有好多的懊惱,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知道的是,狄倫確實有憂鬱的外顯徵兆,我和湯姆看到了那些徵兆卻沒辦法解讀,如果我們有足夠知識能理解這些徵兆的含義,我相信我們就有辦法預防科倫拜事件發生。
身分認同被迫卸下後,我才明白我這輩子有多麼以自我為重。
我一直想受人喜愛,也因自己對經營社區有功感到樂不可支。
我選擇可幫助他人的工作;樂在工作一直比賺大錢還重要。
我也對兒子、對我和湯姆打造的家庭、對身為好母親的自己引以為傲。
科倫拜事件發生後,這一切全都瓦解不再。
我不只是個爛母親,還是史上最糟糕的母親,登上地方報紙頭版,遭世人公然唾棄。
別說受人喜愛、尊重了,我只希望周遭的人在驚恐、撻伐之餘能大發慈悲就行了。
就是這段讓我發現「覺得自己做得好棒」的人會有的潛在危險,沈浸在飄飄然的愉快中而沒注意到藏在細節中的魔鬼。
可以樂觀,但也要記得反過來想,以免自己飛得太高太遠。
除此之外還可以感受到原本的蘇有多在意旁人對自己的看法,這樣很容易把時間都用來打造一個看起來幸福美好的家庭,只要別人從外面看起來好就好,造成金絮其外敗絮其中。
真的很感謝蘇的分享,讓所有人都有機會好好反思。
蘇的文筆很好,讀起來很流暢又富有感情,很有渲染力。
好幾度眼眶濕…
書中幾乎每句話都是重點,都好觸動人心,好多的令人鼻酸。
幾個小時前不可置信的事,現已逐漸明朗,成為駭人的新現實。
就像看眼科時,機器每調整一次度數,模糊的形狀便逐次化為清楚的字母及數字那樣,巨大的恐懼也益見清晰。
雖然一切仍猶如五里霧中,叫人不明就裡,但我已知兩件事: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而逐漸明朗的真相,我肯定承受不住。
我昔日的生活已步入尾聲,新生活就此展開:曾經歡樂常在的生活,如今僅成回憶。
我痛苦地清楚明白,悲傷將帶我走過下半輩子。
一同經歷整段歷程
它讀起來很精彩又有點沈重。
我們能隨著兇手母親蘇的視角從剛得知學校出事了,很擔心自己兒子會不會遇害,到慢慢理解原來自己的兒子是兇嫌…
當天下午,我明白警方懷疑狄倫槍殺他人,但這個事實一開始對我來說相當抽象。
我堅信狄倫不可能會奪走任何人的性命。
我逐漸接受他的確出現在槍擊案現場,但狄倫這輩子從來沒傷害過任何人或任何生物,我由衷相信他不可能會殺人。
當然,是我錯了,我想錯了這點,也想錯了許多事。
但那時我卻對此深信不疑。
從祈禱他沒事,轉而祈禱他在殺害更多人之前先死去…
看著她心境的轉折和經歷各種不同的痛苦,還是努力要自己理智分析,真的很不容易覺得很敬佩和心疼。
我和所有里特頓市的母親一樣,祈求孩子能平安無事。
但一聽見播報員說已有二十五人喪命,我祈求的內容也變了。
如果狄倫真的跟傷人或殺人脫不了關係,必須有人阻止他。
我曾在心裡默默祈禱過無數回,身為一個母親,這次禱告實在令我無比折磨、無比錐心,可是在那當下,我明白我所能祈求神賜予的最大恩典,不是讓他平安,而是讓他死。
我的思緒混亂不堪,怎樣都無法把殘酷的現實和我所熟悉的生活及我兒子畫上等號。
他們講的不可能是狄倫,他是我們的「陽光男孩」,是個好孩子,總是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好母親。
要是狄倫果真故意傷害別人,到底會是什麼緣故?
從確定自己兒子是校園槍擊案兇手後,慢慢一點一點的接收到更多的事實,慢慢的接受事實。
跟著蘇一起愈來愈靠近核心,也一起經歷著她的各種心境轉折,會讓讀者也成了這位母親的視角。
我越來越感到震驚,負面情緒也隨之襲來,時而悲傷害怕,時而羞憤焦慮,時而懊悔哀慟,時而感到無力、痛苦及毫無希望,把自己搞得虛弱不堪。
治療師將讓我明白,把狄倫看作惡魔並非長久之計,我也不會比較好過。
在內心深處,我仍無法將惡人形象和我所認識的狄倫畫上等號。
他所犯下的事,世人大可有一套說辭:他天生是惡魔,生來就是個壞胚,不然就是父母沒有好好教他是非對錯。
我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寫的很詳細的過程,有許多的自我覺察與剖析,還有許多她獲得的啟發,很感謝蘇紀錄下這些細節。
就因為她知道兒子如何的貼心和他好的那一面,且她非常愛他,才會努力地去抽絲剝繭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而不是草草以他就是惡人作結。
感謝治療師告訴蘇她不需要一直逼自己把心愛的小兒子想成是惡魔,她因此繼續相信小兒子的本性良善,一定是哪邊出問題了,因而會繼續挖掘下去。
我下定決心要這麼做,不只是為了不想沒頭沒腦地悲慟、恐懼,也是為了瞭解若能從頭來過,我可以做些什麼不同的事。
小兒子的確看起來是自願的,沒人逼他,那是為什麼呢?
內心的疑問也隨著知道了更多事,而漸漸從「為什麼他要去學校傷人?」變成「他怎麼會想自殺?」
狄倫不是因為害怕承擔後果而自殺,他是本來就為了自殺而出發。
在最後一節蘇發現要探究一個人是如何走上絕路的,提問的方向很重要:
問「為什麼」只會讓我們徬徨無助。
問「怎麼會這樣」則能為我們指路,讓我們知道該怎麼做。
感謝蘇。
我們也才能獲得許多寶貴的資訊!
一名友人曾寄給我下列引言,字字一針見血,我還找出這本書細閱:「對你內心懸而未解的一切要有耐心。」
萊納.馬利亞.里爾克(Rainer Maria Rilke)在給一名年輕詩人的第四封信中寫道。
「嘗試去愛問題本身。那問題就像上鎖的房間,像一本外文書。別急著找答案。答案不會馬上現身,因為你無法活出答案。問題在於,你要去經歷一切。目前你必須活出問題。或許有朝一日,你會在不知不覺間,漸漸發現你正經歷答案。」
童年那章節很仔細地描述狄倫(兇手)的過往,就是個讓父母覺得不用操心的小孩,對自己要求很嚴格。
反而是哥哥拜倫讓父母花比較多心力管束,也可能因此而沒注意到小兒子狄倫也需要幫忙。
從堅信自己的兒子不可能傷害任何人,到漸漸發現自己錯了,好多事都想錯了。
慢慢接受自己心目中完美又貼心的兒子,會犯下殘忍的謀殺案。
也慢慢發現其中更大的線索是「自殺」,才發現原來小兒子有隱藏許久的青少年憂鬱症,一直想自殺但苦於沒真的自殺,結果交到本來就很想殺人的朋友艾瑞克,這件事就成真了。
臨床心理學家達韋恩.福斯勒(Dwayne Fuselier)博士是聯邦調查局小組調查科倫拜一案時的負責人。
他告訴我:「我相信艾瑞克是去學校殺人的,根本不在乎自己死活;狄倫則是自己想尋死,不管他人死活。」
隨著時間推移,可以看到蘇從對孩子們都是正向的評價,漸漸發現原來科倫拜高中是危險的地方。
學校本應是個安全的環境,他卻在校園屢遭欺凌,這可能是他步入歧途的關鍵。
從一開始看到蘇對小兒子的都是正面的記憶,到後來因為知道得愈來愈多,才漸漸從回憶裡找出了一些自己忽略(或刻意忽視)的片段。
例如一開始回憶到自己在兩週前才剛在家中辦過非正式的猶太教逾越節(Passover)家宴,狄倫還在席間朗誦了〈四個問題〉(Four Questions),覺得他不可能是納粹憤青。
但後來看到了狄倫和艾瑞克的「地下室錄影帶」後,才漸漸回想起當時狄倫並不情願朗誦。
還有他們一開始希望兒子是不小心捲入槍擊事件,後來才知道原來狄倫和艾瑞克是有縝密計畫的,已發生的慘案與兩人的計畫相比,是小巫見大巫。
也因為知道了科倫拜校內的霸凌嚴重,才回想起一些小兒子曾提過的線索:
某次父子倆聊天時,狄倫抱怨校方偏心運動員,會幫他們找藉口,但其他人犯了小錯就嚴懲不貸。
在狄倫心中,學校是個事事「不公平」的地方。
不過他似乎還是認命接受了停學的處分,五天一到,我們三人便重新整理心情,繼續過日子。
事發數年後,我才得知他在門片上刮了「娘炮」這個字眼——聽說狄倫和艾瑞克在科倫拜高中走廊上常被人用此蔑稱嘲罵——但校方對此隻字未提。
當然,學弟欺負學長也沒多離譜。
我只是無法想像竟有人會欺負狄倫。
我以為只有特定類型的孩子才會被惡霸盯上,但這只是不切實際的刻板印象,就跟我以為只有某類人才會自殺一樣。
兩名研究員都發現科倫拜高中學風鼎盛,且校風極度保守;這我們倒知道。
但他們也形容該校霸凌風氣盛行,尤其是有群運動員老愛騷擾、侮辱位居底端的學生,對他們動手動腳。
羅夫還指出,也有基督教福音派的學生會四處傳教、恫嚇,自詡為道德菁英,視穿著與眾不同的孩子為邪惡分子,處處刁難。
對許多人來說,科倫拜高中是個可怕的險惡之地,就算是校內風雲人物也一樣,而狄倫和他朋友可不在風雲榜上。
一位鄰居告訴我們她那已成年的孩子對慘案的反應,是我們聽了許多次的老話:「我很訝異慘案竟然現在才發生。」
讀到一段也有點恍然大悟,原來遭霸凌的孩子本身常會變成惡霸。
研究人員稱霸凌別人、本身也曾遭霸凌的學生為「霸凌兼受凌者」,並發現這些霸凌兼受凌者出現心理問題的風險最高。
「跟從未霸凌過的人相比的數據即可一目瞭然:患恐慌症的風險有十四倍,患憂鬱症的風險有五倍,出現自殺念頭及行為的風險有十倍。」
有點像童年被家暴的人若為了讓自己心靈好過而把家暴想成是愛的表現,未來也可能延續相同的做法。
大腦會為了讓主人感覺好一點而編造一些似乎合理的解釋,就是所謂的「腦補」吧!
有點解惑了為何狄倫和艾瑞克去學校不是針對霸凌自己的人復仇,因為他們是成為了霸凌者。
感覺他們在學校學到的是弱肉強食,弱小的活該被欺負。
也有可能他們覺得毀了學校把學校炸了能拯救大家,不過全都是猜測,也許他們還有其他想法。
照著順序讀,會跟著蘇一起發現愈來愈多事蹟,心境和看法也是一直天旋地轉。
就像她描述的,如同在看萬花筒,每轉動一點,又是全然不同的世界。
蘇後悔自己只有一直給,時常給小孩機會教育灌輸自己的想法給孩子,卻疏忽了花時間傾聽孩子的內心世界。
除了給好的,也別忘了幫忙清除體內的毒素。
這能對應到案發當天,蘇回想三天前狄倫參加完畢業舞會的情景:
舞會隔天,他一大早就回家了,於是我起床跟他聊了一下。
他玩得很開心,也謝謝我替他買票。
他還跳了舞!
小兒子向來都這麼乖巧,這也不是我第一次這麼想。
當晚回房時,我還暗自心想,我把這孩子教得不錯。
不知為何覺得「教」這個字聽起來怪怪的,孩子也許不是用單方面的教,單方面很容易盲目的一廂情願。
多觀察與傾聽也許更好,才能了解對方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還有後悔選校時沒多花些時間做調查。
最後悔的還是沒有好好地去傾聽孩子。
當然,就算狄倫的確被同學欺侮,他也不能因此開脫罪責。
同時,狄倫在學校過得這麼苦,我卻沒能瞭解他的感受,我也對此深感懊悔。
我希望當初選校時, 能花更多時間、心力調查學校的風氣文化(以及它有多適合狄倫),而非光注重其學風。
我偶爾會任憑自己幻想結局能有所不同,而那些幻想總是始於不同的學校。
不過,我最後悔的,是自己沒有不惜一切代價去瞭解狄倫內心世界的真實樣貌。
當你覺得孩子走偏時,你難道不認為該當面把話說清楚嗎?
現在我的想法變了。
我知道摟摟兒子、表達母愛也無法阻止他傷害自己及他人。
但我還是希望我有牽起他的手,陪我坐坐,跟我聊一聊,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希望我有聽他訴苦,查證他內心的苦楚,而非拿他做錯的事教訓他,或要他知福惜福。
要是可重來一次,我會告訴他,你變了,讓我覺得很害怕。
但我沒有害怕。我應該害怕的,可是我沒有。
我曾想像自己連哄帶騙、威逼利誘求狄倫好幾百次:告訴我你究竟在煩惱什麼。
告訴我你有何感受。
告訴我你需要什麼。
我甚至還想像自己硬待在他的房間,除非他把心事告訴我,否則我絕不離去。
每次幻想的結局都是我將他摟進懷中,清楚自己究竟該說什麼安慰他,該如何替他找到所需的幫助。
我們並非樣樣都做對。
研讀許多資料後,我知道跟狄倫交流有更好的方式。
我希望自己當初能多點傾聽,而不是只顧說教;我希望我能靜靜坐在他身邊,而不是只顧大放厥詞,一股腦把我的想法硬塞給他。
我希望我能明白他有他的感受,而不是一味要他轉念,也希望覺得不對勁時,就算他以我累了、我有功課要寫等藉口百般推辭,我也要堅持跟他談談。
我希望我能放下一切雜事,把心思全放在他身上,一再追問、刺探,更常在家以察覺我所疏漏的一切。
這一大串後悔讓我看得超想哭的~好希望真的能重來。
狄倫好可憐自己悶著憂鬱了這麼久…以為自己是孤單一人。
蘇也好讓人心疼,帶著這麼多的後悔一定很難受~
後來因為這個事件蘇的大腦健康也出了問題,她也因此理解了小兒子可能遇到的狀況。
更認真呼籲大家若想防制暴力,就需要重視大腦健康的問題。
思緒失常時,我們只能任其擺布,正因我自己是過來人才能體會。
在生前最後幾個月,狄倫無視他這輩子受的道德教育,昧著同理心及良心。
我所體驗的一切讓我確信,他當時腦袋一定不正常。
腦部疾病不是擋箭牌。
犯下惡行的狄倫的確有罪。
我相信他生前分得出是非對錯,也明白他所做的事大錯特錯。
做出暴行的決定可能跟憂鬱症和大腦失常有關,倘若不將這點列入考量,我們就無法致力於暴力防治。
身歷其境後,我才明白腦部健康亮紅燈,讓我變得有多孤立。
但也因為這樣,我才能體會其他置身巨大痛苦卻不欲人知的人的辛苦。
只要得到幫助,多數病症都是有辦法治療的。
但許多人並未求醫,引以為恥是一個原因。
如果你傷到膝蓋,你不會等到無法走路才就醫。
你會冰敷、抬腿、暫時不運動——過幾天沒好轉,你就會去看骨科醫生。
不幸的是,大家多半都等到刻不容緩時,才會求助於心理健康專家。
沒人會期待光靠自律及勇氣,膝蓋就能自癒。
但因為引以為恥,我們才希望能靠自己轉念以擺脫內心痛苦。
關於教養
愈讀會愈感受到注重開明和誇獎的美式教養風格危機重重。
突然覺得法式教養似乎比較安全,給孩子限制好框架,只有在框架內能隨興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
當小孩還不夠成熟的時候太過開明,一昧相信孩子的處理能力,可能只是把還需要成人協助的他們推往火坑。
在小兒子狄倫提出交友問題時,看到蘇與她老公湯姆如此回應:
約莫高三時,有一晚狄倫告訴我:「艾瑞克瘋了。」
我回答:「你這輩子一定會跟難搞的人打交道,我很高興你夠機靈,會自行判斷。」
我告訴他,我和他爸對他很有信心,相信不管是獨自一人還是跟朋友在一塊,他都能做出明智選擇。
看來是我們錯了,可是當時我們都不曉得狄倫有這麼大的問題。
我根本不知道情形真會如此危險,也不瞭解狄倫口中「瘋了」的意思。
以前我也曾經很憧憬美式的教養風格,會跟自己的父母說希望他們能信任我。
沒想到當父母百分之百信任自己完全不插手時,可能反而是很無助的。
小孩可能因此也不好意思請你幫忙了,因為信任的背後就代表有一個期待,期待小孩有能力,彷彿還需要父母插手就是沒能力或能力不好。
也許可以先別急著說出信任和附和,先以好奇的心去試著暸解孩子想表達什麼,都理解後再說出自己對孩子的信任和稱讚也不遲。
至少要先好好了解,讓孩子知道我們會傾聽他想說的。
避免營造一種靠自己就是棒的氛圍,遇到困難會適時尋求協助是很棒的能力。
我現在相信,若我和湯姆當時能察覺那些徵兆,能出手幫助深陷憂鬱之苦的他,至少有一絲機會可預防憾事發生。
慘案發生不久後,前聯邦調查局側寫員、司法行為諮商師瑪麗.艾倫.歐圖爾(Mary Ellen O’Toole)博士寫了份聯邦調查局報告〈校園槍手:從威脅評估的角度著眼〉。
她警告家長不要盡信孩子的話,建議以孩子的行為為準。
要是舉止有什麼不對勁或令人匪夷所思,就去請教其他人的意見,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愛子之心容易混淆視聽,讓家長忽略令人擔憂的行為或替其自圓其說。
尤其若當事人是個「乖寶寶」且親子關係良好,更是如此。
要睜大眼睛看清楚這些行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並在察覺苗頭不對時採取行動,下一番工夫,但要是什麼都不做,你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如果因為對方看起來似乎好多了就安心,也很危險。
要分辨一個人究竟是真正脫離憂鬱週期,還是因為知道自己即將赴死所以才感到如釋重負,實在不容易(達韋恩.福斯勒博士服務於聯邦調查局時,大都鑽研人質談判。他告訴學生,危機談判看似進行順利時得多加注意,這是基於同樣的理由——突然配合可能代表挾持人質的歹徒已下定決心一死了之)。
這讓我想到在不滿意的環境也會有類似情境。
正沈浸其中時反應最多,會抱怨會反抗。
當變得配合時,就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放棄抵抗自暴自棄了,第二種可能是已經決定要離開了所以心情輕鬆愉快(例如離職或分手)。
讀著讀著,會漸漸發現當時的蘇口中說的自己愛的兒子,似乎不是完整的兒子。
不出我所料,今天宛如我生命終結之日。
如果明天我得知噩耗,這輩子將背負著噩耗過日子,那我就會回首今日,記住美好時光是在今天告一段落的。
今晚我們忙著擬問題。
拜倫摟著我許久,幫我面對明天的來臨。
我希望明天不會毀了我對愛子的回憶,我不知道他們要給我們看的錄影帶到底是什麼。
——日記篇章,一九九九年十月
蘇雖然一直說自己很愛自己的兒子,但她其實只愛她想像中完美的兒子,不願也害怕知道兒子的另一面(但事發許多年後她已經懂了愛是要包含所有)。
只願意接受兒子是自己喜歡的樣子,這種狀況蠻瘋狂的,很極端意識。
這可能會導致兩個後果,一個是她會察覺不到或刻意不想承認兒子有問題的狀況。
第二個是她兒子狄倫可能也感受得到媽媽愛的不是自己,是她自己想像中的完美兒子,就更沒有勇氣跟媽媽分享自己的其它面向。
蘇在接受《背離親緣》(Far From the Tree) 的作者安德魯.所羅門(Andrew Solomon)訪談時說道:
「我們讀童話故事給孩子聽,告訴他們世上有好人也有壞人,現在我絕不會這麼做。我會說每個人都能做善事,也能誤入歧途。愛一個人,他的好壞你都必須愛。」
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
每個人都在做自己覺得正確的事。
在《為什麼法國媽媽可以優雅喝咖啡,孩子不哭鬧?》讀到法國的童書不會有絕對的好人與壞人,可能會有頑皮的小孩,但到書的結尾他依然是頑皮的小孩,不會像美式童書的最後主角會變成煥然一新的好孩子。
更接納人有很多種,沒有所謂絕對的好或絕對的壞。
所以你不用一定要很完美,才能當好人,就算不完美也不用覺得自己就是壞人了。
不要輕易評價自己和他人。
這幾年來,我常想到狄倫是多麼需要向他人和自己證明,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他從小個性就是如此。
當他還小的時候,我們以此為榮,如今我懷疑我們是否不該引以為傲,因為狄倫在死前真的需要幫助時,竟不知如何求救。
從此以後,我也明白天賦異稟的孩子常會有完美主義。
諷刺的是,過於追求完美有時會削弱他們的潛力。
一般孩子犯了點小錯或受了點小挫折,多半會就這麼算了,但目標遠大、不切實際的孩子卻會因此大受打擊。
挫敗會貶損他們的自尊,與曾經令他們興致盎然的智性挑戰漸行漸遠。
狄倫奉行完美主義,對自己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我們也無法幫他釋懷。
如今回想起來,我相信這些正是他在死前那段日子會感到如此疏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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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親自殺
蘇分享自己在事件後走過來的過程也好珍貴,可以觀察遇到喪子之痛和成為兇手母親的身份後,她是如何幫助自己繼續走下去。
看起來她是得先幫自己處理感性的部分,處理好後才可能冷靜下來分析和去了解。
另一天下午,一名友人過來探望我。
「我什麼事也沒做。為什麼會這麼累?」我怎樣都想不透,於是請教她。
她把自己喪失親人的經驗跟我分享:「你不是什麼都沒做。你沉浸在傷慟中,傷慟令人心力交瘁。」
一切都是喪子之痛使然。
光是痛失愛子就足以使人崩潰了,加上事發始末我一頭霧水,對他帶來的苦難深感愧疚,更教人五味雜陳。
我的世界已被撼動得歪七扭八。
給自己時間,陪伴自己,傾聽自己。
讀了這本書也才知道想自殺的人要對身旁親友隱瞞很容易,他們可能在自殺前還跟你一起規劃未來大學要住哪一間宿舍、一起參觀錄取的大學校園,自殺前三天還盛裝打扮參加畢業舞會。
無法得知他們是因為其實還想活,還是這麼做只是為了讓家人不要起疑。
而孩子沒跟家人求救有許多原因,其中有人(匿名辛蒂)跟蘇分享自己的經歷:
受人騷擾侵犯,我感到無比羞恥。
我親身經歷過,所以可以告訴你們,年輕人受苦都會怪自己。
我相信我一定是有什麼問題,人家才會這樣對我。
我希望爸媽心目中的我是最棒的。
我以為要是把我的遭遇全盤托出,他們就會跟我一樣,認為我有瑕疵、醜陋不堪。
這讓我想到在電視看常看到的「我要讓我的家人以我為榮」或「孩子我以你為榮」,這類榮譽來榮譽去的句子,總是讓我困惑為何要這樣自己給自己壓力,或給別人壓力。
而且這樣不是讓人遇到自以為的壞事時就不敢求援嗎?
因為這樣就不榮譽了。
我希望自己可以避免講出類似「我以你為榮」這種話,可能可以改成說「我覺得你好厲害!但你覺得呢?你自己喜歡嗎?」
還蠻喜歡激發別人去探索他自己,不要活在別人的價值觀下。
除此之外,辛蒂的信也讓我們瞭解到,只要孩子決意隱瞞,不管父母、老師、同儕盯得多緊,都有可能察覺不到孩子內心的苦楚。
我自己曾在大學體系任教多年,很清楚年輕人愛偷偷摸摸來,藏起六瓶裝的啤酒,在停車場暗地卿卿我我。
但我卻想也沒想過,孩子竟會隱瞞像強暴這麼天大的事,或像自殺念頭這麼嚴重的感受,尤其是對沃斯這樣的父母噤口。
每天都有新衝擊讓我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多危險,實在令人難受。
這位朋友說對孩子而言,有苦難言時很難向父母或手足求助,這時需要的是身邊有個朋友、同儕帶領狄倫遠離憤怒及憂鬱,而非搧風點火。
會這麼難跟家人傾訴,感覺在家裡很有形象包袱,很怕自己不是完美的乖小孩爸媽就會傷心。
讓我想起了在 2019 年讀到的《如果我的父母是控制狂》,這本書是以孩子的立場為出發點,看到其中一種控制型父母就是用有條件的愛來控制(親情勒索)小孩。
會讓小孩感受到:
「我是因為外在的表現而受到褒獎。他們從來不會因為”我是我”就讚美我。我覺得活著就是為了取悅別人。」
完整心得:[閱讀心得] 如果我的父母是控制狂
不幸的是,狄倫身邊有的是一直要他保持憤怒和怨恨的朋友艾瑞克(警方還在艾瑞克家中找到軍方訓練洗腦技巧)。
艾瑞克一而再、再而三要他「感受那股怒氣」,狄倫乖乖照做,拚命把自己鎖進狂怒狀態,無法自拔。
他連念幼稚園時受的氣都搬出來,實在荒謬。
狄倫沒什麼好抱怨,也沒什麼可氣的,但艾瑞克要他維持狂怒狀態,為了煽動怒火,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拚命拿他和哥哥的關係或很少見親戚這種小事鑽牛角尖。
在某段影片中,艾瑞克建議兩人各自痛罵一下自己的父母。
狄倫一聽便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指甲,以幾乎聽不見的音量說:「我父母對我很好,我不想罵他們。」
在出發學校犯案前,狄倫和艾瑞克在鏡頭前說了一些話,狄倫的部分好令人揪心:
最後一段影片最短,也是我看了最難受的一段。
影片中,兩名男孩在前往學校執行計畫之前,頓了一下,說了幾句告別的話。
他們四周堆滿裝備,就像要啟程去探險。
艾瑞克交代家人要如何分配他的遺物。
狄倫沒說任何氣話,言談間也不帶仇恨。
他沒提到即將大開殺戒、大搞破壞。
不像在前幾段影片那樣,他完全沒自吹自擂,他也沒哭,一臉淡然無奈。
不管他還打算做什麼,他去學校是為了赴死。
他別開頭沒看鏡頭,彷彿在自言自語。
然後他輕聲說:「你們只要知道我將去更好的地方。我不太喜歡活著……」
看這段影片時,我必須緊咬嘴唇,以免大聲尖叫:住手!住手!不要去。不要離開我!別這麼做,不要傷害那些人。給我個機會幫你!回來。
可是不管狄倫身在何方,他再也聽不到我的聲音。
狄倫好明顯就是為了自殺而出發。
另外讀到美國當時的文化視「自殺」為自私、軟弱、意志不堅的行為。
一天下午,我和一名老友共進午餐,她本身沒有親人自殺的經歷。
她問我:「狄倫做出這種事,你會原諒他嗎?」
我聽了震驚不已,啞口無言地呆坐原地,明白原來我們兩人的生活已天差地別。
我腦中只想到電影《凡夫俗子》(Ordinary People)中,巴克濕漉漉的手從康拉德的手中滑掉,溺斃身亡的那一幕。
我整頓思緒,才好心平氣和地告訴她我的感受:「原諒狄倫?我要做的,是原諒我自己。」
狄倫就跟巴克一樣,從我手中滑落。
我才是辜負他的人,而不是他辜負我。
若說自殺令人難以去想像、難以去談論,那謀殺後自殺更是無法想像。
我不止沒好好保護狄倫,不讓他傷害自己,也保護不了死在他手下的每個人。
被蘇這麼一說,整個就超讓人心碎~
好深的後悔與內疚。
讀到有人因為這本書而體認到自己做的事會對家人造成的影響,因此可能就不做那些會後悔的事了。
會捨不得自己心愛的親近的人遭遇這位兇手家人遭遇過的一切,無論是生活上還是心理上的。
覺得作者好好寫出整個過程是很偉大的事。
也有人跟我分享自己是怎麼受自殺念頭折磨的。
他們說這本書首度讓他們瞭解到,自己若一死了之,愛自己的人將會無比痛苦。
看到一些橋段真的讓我感受到兇手家人的狼狽,好可憐…
我們該走了,可是要走去哪?
我們怎能帶著這等麻煩上門求別人收容?
我們住家四周的路上塞滿了媒體車輛,幸災樂禍的人也跑來湊熱鬧,在車內窺探。
等通過警方設在房子四周的路障後,我們就會任由這些人宰割。
一堆記者和湊熱鬧的人蜂擁而至,我們到底能去誰家求助——隱私遭侵犯、帶來不便算是最好的情形,在最糟的情況下,搞不好人身安全岌岌可危。
目的地在何方,我們毫無頭緒,只知道等我們抵達,一群鬧烘烘的病態野獸也會尾隨而來。
我們需要幫助,但要求助於誰?
友善的鄰居真的溫情得太催淚。
行李全部快裝上車時,有幾位鄰居用毛巾捧著烤牛肉前來致意,是另一名鄰居給的,大概是她家人的晚餐。
我一整天都在哭,但見鄰居如此慷慨,我不禁又啜泣起來。
在僅僅幾個小時內,昔日曾是充滿活力的社區中受器重的一分子的我們,換上了新身分:我們現在成了犯罪者的父母,成了毀掉社區安寧的罪魁禍首。
我牢牢捧著溫暖的玻璃盤,人們仍然友善相待,對我們來說無比重要。
是時候該離開了。
有些鄰居還幫忙策劃逃脫路線:一人打開車道底端的大門,另一人開車上車道開到底,在路中央打橫,把可能尾隨而來的人全擋住。
我們則分別坐上三台車,跟在他後面——拜倫坐第一台,艾莉森坐下一台,我和湯姆則坐最後一台車。
我們橫衝直撞衝出車道大門,疾速駛上闃黑蜿蜒的道路,我害怕會發生車禍,害怕會曝光,害怕接踵而來的一切,不禁渾身發顫。
除了事發當天的狼狽,後續還因為各種被記者騷擾和錯誤報導,讓兇手狄倫的父母蘇和湯姆因為不希望房客被記者打擾而賣掉了出租用的大樓。
還有因為記者把他們家拍得像豪宅,描述成寵壞孩子的家庭,最後他們賣掉了自己住的房子宣告破產。
蘇和湯姆也因為這件事兩人的處理方式迥異,而漸行漸遠,在事發 15 年後離婚了。
我夫妻倆能互補不足,因此近三十年來,婚姻生活都幸福美滿,但發生科倫拜事件後,我們似乎凡事都跟對方唱反調。
兩人雖然身處相同困境,卻似乎各走各的。
湯姆悲傷時我生氣,我生氣時他悲傷。
湯姆很容易發脾氣,他發飆時,我一向都能冷處理,他滿口髒話抱怨時也能一笑置之。
然而,當人悲痛欲絕時,抗壓性也會減低。
我彷彿被剝下一層皮,少了皮膚保護,便抵擋不了排山倒海而來的情緒侵襲。
我在日記中寫道:
湯姆的話語聽起來如同電鑽,就連輕聲細語也是如此。他的想法永遠跟我不同調,彷彿來自遠方,在我看來宛如異鄉人般。
我想他認為我拒絕向前看,我有時也不禁懷疑是否真是這樣。
我蒐集了一大堆關於青少年大腦、自殺、謀殺後自殺、暴力生物學的書籍,查找一般人不願面對的真相和令人不堪的現實。
會這麼做,或許一方面是為了懺悔;另一方面則是自我保護。
若將不堪至極的真相找出來,就不至於猝不及防。
不過說到底,我只不過是很想瞭解:在我們家長大的狄倫怎會做出這種事?
遇到重擊時,在自己還沒準備好時本來就不需要急著向前看,可以接納自己與陪伴自己,不需要逼迫自己一定要堅強或正向。
如果想好好釐清,就花時間停下前進的腳步,好好地為自己研究一番。
溫暖的人們
在書中看到了好多給蘇帶來溫暖的人們,覺得好感動。
有認識的親朋好友同事,也有完全不認識的人,甚至還有受害者的家人寫信告訴湯姆和蘇自己認為他們沒有錯。
事發後蘇帶家裡的貓去請獸醫治療,要離開時護士喊著她的名字,她本來很害怕對方是不是要攻擊自己,結果不是:
那名嬌小的女性一把抱住我。
她告訴我她自己也有兒子,很清楚他們有時就是會幹出不可思議的蠢事。
這幾年來,有無以計數的母親告訴我同樣的事。
雖然我比她高,我還是任她摟著我,一面啜泣不止,兩人身上都沾滿了淚水。
後來我才發現我連她的名字都不曉得。
在很沒自信很恐懼的時候,遇到這樣的支持,真的是會超感動的~
還有蘇的同事也都好令人感動。
雖然當時我未察覺,但在許多層面上,回去工作對我的復原至關重要。
首先,因為重回工作崗位,我才能直接感受到別人竟能如此有惻隱心與同情心。
被人摟抱會讓我哭出來,但我學會歡迎眼淚流下,而非抗拒。
我同事的分寸拿捏得很好,給我隱私的同時,也寄予同情,不時釋出不少小善意。
我想他們永遠不知道自己幫了我多大的忙。
儘管同事很有耐心,我也盡力展現專業風範,但我整個人實在是一團糟。
我太過在意他人目光,變得不知所措,彷彿回到了青春期。
看到這些會期許自己也能成為這些溫暖的人。
獲得的啟發
另外的收穫還有在讀過這本書之前,我在新聞看到災難或意外事故時,通常都是看死亡人數,以為受傷的人只要還活著就是有希望。
但這本書的作者蘇(兇手母親)剛好就是從事身障事業,書中有提及她一想到受傷成殘廢的人和他們的家人將面臨的困境就很難受,除了陪伴、幫助、照護還有大筆的資出。
這才讓我意識到,活下來也可能會很辛苦,還可能是後半輩子都要這麼辛苦。
這部分也很感謝蘇的分享。
還有原來有些說出殘忍話的人,其實是在試圖安撫恐懼的自己。
例如有次蘇無意間聽到一位同事說:「最好是一個當母親的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打算幹這種事。」
蘇聽了深陷漩渦,後來她詢問一名也有至親自殺的資深過來人,對方回說:「不管怎樣,他們只是想說服自己,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指著放在我車子前座、裝滿自殺防治宣傳小冊的箱子。
「我們挺身而出,就是為了跟無知搏鬥,不是嗎?」她邊說邊搖頭。
「天知道,我以前也不認為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
不願正視危險,一昧欺騙自己,蠻危險的。
這樣就沒有危機意識去避免做可能造成悲劇的事。
太過自信的危險,想到例如游泳好手挑戰高難度的海域而溺水、或登山高手遇到山難。
讀到上面那段讓我體悟到,自己要避免說出很肯定的話,且在聽到別人說出這樣的話時,可以多一層思考,對方可能是在說給他自己聽用來安撫自己。
蘇希望自己沒有結婚沒有生小孩就不會有科倫拜校園槍擊案,但我覺得很感謝是她,因為她才會有這麼多的深入研究,還分享成書和演講。
她真的辛苦了,但真的對世人幫助超大,才會認識到「謀殺後自殺」要關注的其實是「自殺」問題,還有遭遇至親自殺的人要如何幫助自己。
還有當親人不想說時,只要覺得他們怪怪的需要幫助,都要努力地去瞭解,把握還來得及的時候!
我最常聽到的讀者感言是:「謝謝你分享你的故事。」
有幾個家長告訴我,他們現在都對孩子另眼相待,也更仔細傾聽孩子說的話。
有些人甚至還認為每個家長都該讀一讀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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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體書:博客來
這本書真的寫得超級好
文筆和排程的順序都很好
因為很真情真摯地流露
讓讀者很能進入狀況感同身受
也深深地被這位母親的愛感動
是一本令人心碎又感到溫暖的書
謝謝蘇
謝謝給予她協助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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